金庸的系列小说里面,《白马啸西风》一直显得有些寂然。
这个发生在沙漠上的故事,似乎远离了我们心目中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江湖。它更像人内心的独白,缓慢,且不乏忧伤,如扬起大漠的风沙,将所有的故事不动声色的覆盖,只留下那女子略有些苍凉的背影。渐行渐远。
童年时目睹父母的死亡,但李文秀的内心并没有过多的恨,母亲在最后以自己的命换回她的命。这种深情铭刻在小小阿秀的性格里,决定了她的生之基调,是爱,而不是恨。
尽管爱往往比恨,更能烧伤人的灵魂。
因为这种爱,李文秀亲手放弃自己的幸福。这种放弃,对于她自己,是决然的。这女子对于自己,始终有凛然的大气于其中,她固守内心无望的爱,宁愿为他画地为牢。她肯为他付出,一切,而他,竟从不知晓。
大爱无声。这样的深情,不是郭襄的山中岁月,亦不是程灵素的海棠心情。她似大漠上的河流,明知枯竭或者是宿命,依然寂静无声,细水常流。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若是一味的凄苦下去,或者我们不会这么深的将她记在心里。但是阿秀,自有她令人念念不忘的地方。这个善良的女子,却以一种倔强的姿势,独自走在风沙之外,从此再无法走出我们的记忆。
天铃鸟的传说仍然会代代相传,在阿秀的心里,是否会觉得自己也是一只天铃鸟?但是一个二十多岁仍可称之为青年的男子,是以怎样一种心情,给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讲述这荒漠中的悲剧呢?他说阿秀不懂,其实他自己,也是不懂的。
李文秀为苏晋深爱阿曼而痛苦,但真正痛苦的,谁能保证不是马家峻?他宁愿接近自己如噩梦般躲了几十年的人,只因为放心不下阿秀。十年的时光,所有的沉重的感情,他本来是想默默背负到老到死的吧?
如果有什么是至死念念不忘的话,那就是江南的春天了。
计老人道:「回到了中原,咱们去江南住。咱们买一座庄子,四周种满了杨柳桃花,一株间著一株,一到春天,红的桃花,绿的杨柳,黑色的燕子在柳枝底下穿来穿去。阿秀,咱们再起一个大鱼池,养满了金鱼,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你一定会非常开心…再比这儿好得多了……」
她在这大草原上住了十二年,只爱这里的烈风、大雪、黄沙、无边无际的平野、牛羊,半夜里天铃鸟的歌声……这些,他并不知道。
他从不知道那个沉默的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能给予,同样的沉默,以及同样的深情。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这样美丽的世界。然而再深爱,他们终归在不同的幻境里,各自孤独。
她眼眶中充满了泪水,问马家骏道:「计……马大叔,你……你既然知道他没死,而且就在附近,为甚麽不立刻回中原去?」马家骏嘴角边露出凄然的苦笑,轻轻的道:「江南的杨柳,已抽出嫩芽了,阿秀,你独自回去吧,以後……以後
可得小心,计爷爷,计爷爷不能照顾你了……」声音越说越低,终於没了声息。
他闭上眼睛的刹那,也许终于回到了魂梦相依的江南。
那里,是他的原乡。
书中另一个人,不得不提,便是瓦耳拉齐。这人心思狠辣,故事因他而起,因他结束。
瓦耳拉齐心想:「我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得慢慢的刺她,出手快了,她只要一推,我就再也刺她不到了。」毒针一寸一寸的向著她的面颊移近,相距只有两尺,只有一尺了……李文秀丝毫不知道毒针离开自己已不过七八寸了,说道:「师父,阿曼的妈妈,很美丽吗?」瓦耳拉齐心头一震,说道:「阿曼的妈妈……雅丽仙……」突然间全身的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提起了的右手垂了下来,他一生之中,再也没有力气将右手提起来了。
他临死之际,仍想害人性命。只是生命最后一刻,他想起了那个姑娘。
他一生深爱着那个姑娘。一切恶念,因她而起。只因为那朵美丽的玫瑰不属于他。
那一刻他想起了什么,是姑娘经过水井旁的身影,还是她赶着羊群归家时的歌唱?我们都不得而知了。我们只知道,那一刻,几十年的岁月忽焉消失,如一场噩梦,已到尽头,醒来刹那,仍是变作最初心动的那个少年,在风里眷念,她曾留在空气中的馨香。
其实,从某个角度说,《白马啸西风》也许更是一个武侠寓言。所有人为了欲望在大漠中重复着前人走过的路,这是命运无声的嘲弄。哪一处埋着昔日同伴的白骨,哪一处又将成为今日新添的坟墓?风沙掩盖,流失的岁月,是谁在黄沙中央,心事苍茫?
到头来,谁都一样,不过是浮生梦一场。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1:07:0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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