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全二册）《水浒人物品味录（三四）：当世神仙》

【智真长老】

智真长老是鼎鼎有名的语言艺术家，话虽然说的不多，要么让人犯迷糊，要么干脆把人给噎得半死。例如，九十回里就对鲁智深说了这么一句话：“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我不大懂得这意思，这里或许就有我们口中常说的降龙伏虎之力吧。

还有，“便打坏了三世佛，也没奈何。”此一语颇显现出佛家的“六阳融雪功”，但也有些无奈。到底鲁智深是真佛，真菩萨，真修行。杀人的，却有着一颗救人的心。

两番醉打山门过后，这长老也做的确实不易，或许真是看了赵员外的一些薄面，有人肯为烂摊子擦屁股买单。不料因为回避了醉汉，引起了诸多议论，如若再不发付了智深，此一处清凉佛地，势必真要闹得满堂大散。

果然，清长老的揣度之心也有几分极妙，更不用说“我这敝寺”好大的一个菜园子了。记得前些年有一位老作家就曾天真地用过类似的题目。他的“我之拙著”，先前曾以为所据无典，其实是不尽然的，一部红楼说穿了，也更像是他家的大菜园子。

大相国寺里的菜头、塔头、浴主、监寺一级一级数来煞是可笑，那都是从一个佛字上来的。故佛下面必有菩萨，必有尊者，必有阿罗汉，当然也有在家和不在家的，落发和不落发的，养着妇人和不养着妇人的，有菜园子和没有菜园子的。本一清净法门，红尘脑热中凭添了许多吵杂，一些计较，天下事又岂独在和尚头上去寻虱子呢？

以妇人为酒肉，以张三、李四众泼皮为业障，以寺院庙产为赚钱生财的活广告。所以崔道成，清长老，释永信、红学泰斗们不绝如缕，皆一会中人耳。可见和尚到底有和尚的路数，泰斗有泰斗的法宝。今日东土若是有佛，想必也早去了西天罢。

【罗真人】

蓟州管下九宫县二仙山之罗真人，乡民称之为“现世活神仙”，但在李大哥的口中却是一句一个“老仙先生”、“老贼道”、“鸟师父”、“亲爷爷”、“活佛”等等，信口而出，无所不叫也。至于这里的九宫县二仙山，又与前面的七宝村五台山暗暗相对也。

这神仙也浑似那许多神仙，所讲的“长生不死之法”，其实无用，但还是有那么多人去听，也许是近乎于无聊的一种心理安慰。中国是崇尚神仙者流的国度，而今秦皇汉武安在哉，但是神仙的队伍却如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大，愈滚愈多。每家都有灶神门神，每一处都有土地城隍，山神河神江神等等，更别说住在上面的三百五十六路诸神，住在下面的十殿阎罗那一家子了。一神一个饭碗，两根明烛，三柱高香，数滴香油，也别管这神是木雕是泥塑还是纸糊的，最后却养胖了庙里的许多和尚，催肥了观里的一些道士。

在这里我也仅仅只是感慨而已。李大哥提起斧头砍去，也仅仅只是剁着了两个葫芦，流出一些白血来，这大可看作是仙家的几分侥幸。而后清道人之所以下山，或许真是借了这两把大斧的薄面，凡事皆如李逵一样用力认真使去，仙家的道法机关，说穿了都是鬼打墙。

只是可惜了道家那些颐养的元阳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