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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礼《成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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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0: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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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认识你自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它需要穿过浩茫的蒙眛和漫长的焦虑,需要经受死一样的沉寂,绝望和痛苦;它需要一个契机;需要精神之光的引领。——筱敏。

我今天走在珠江边,迎着大风,一边默默行走一边思考。除了跑步以外,我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行走上。工作之余有空隙,我会花整个白天与黑夜不停地走,行走的时候我对视野里的一切带着若干好奇,又心如止水。珠江的水在阴冷的风里翻滚着。我累了坐在长凳上,心潮澎湃,我想起了家乡深爱的那条母亲河——衢江,它位于钱塘江的下游。儿时的我天天在它的怀抱里畅游,也许我成年后性格矛盾的一面源自它,水的温柔与强硬,我对水又爱又恨。夏天江浙多雨,大雨天我也不能忍住江水的诱惑,纵身跳进江里,准备游到对岸,结果江水一下子把我卷进浪涛,浪像魔爪,瞬间无力抵抗,我连忙往回游,顺着水势不断地向岸边靠拢,幸运的是我终于回到岸上,雨下得很大,我无力地趴在地上看着江水,脸色发白,方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年我7岁,记忆中这是又一次求生本能起了作用。大江几次差点夺走我的生命,但它让我筋骨硬朗、无惧风雨。小时候,爸爸亲切地喊我“小泥鳅”,我穿着用他大手帕做的肚兜,用莲叶当伞遮着头,我像哪吒一样跑进跑出。我似一朵莲,如一片炽热的云跳进水里。

老家的人对水有很多敬畏,大部分的收入要靠水,莲蓬、莲藕、鱼、虾、蟹;甚至猪吃的水浮莲,天天去打捞,也是很好的猪食。水养育着家乡的父老乡亲。我最喜欢跳进莲塘采藕;也喜欢去抓泥鳅;想来童年也有很快乐的一面,我能用很多方式抓来泥鳅,青蛙。在田野奔跑如风,身后跟随着最忠诚的黑狗,它经常像母亲一样保护我,它当时和我一样年长,与我同一个秋天出生的,我生下来的时候,它被外婆养大,它的一切被我写进小说《白点》。它是忠诚、质朴、勇猛的化身,可以上山咬倒凶猛的野猪。它与田野快乐的风、树一起陪着我渡过野性的童年时光。

黑狗是在它13岁左右的年纪死去的,相当于人的自然老态,它的死状凄惨,是被“打狗队”捕杀的。这是我永远深恨某些残暴的体制化的原因。它老的时候眼神警惕,身体瘦的骨头全突出来,不喜欢见人,但保持了对家人的亲近与友爱。知道它离开人世时,我大哭了一场,因为我是唯一与它的狗儿女一起,喝过它的奶的另一个孩子。当年它生了一窝狗宝宝,我与它们一起抢它的奶吃,我的血液里,遗传了它的凶猛和野性。我把它给我的一切当成精神历程的一部分来对待,在我的记忆里,永远给它保留了一席之位。

是的,回忆起这一切,有虔诚和反省。正如当年的饥饿,生理的与心理的,那些耻辱与不快,并不妨碍我去自然发现生命的乐趣,感受人性蒙昧、无知的一面。我还不能完整地写下,因为还没到写回忆录的年纪。我只是想整理一下我的“成年礼”,在各个印迹鲜明的时代,它是一种何样的崛起,在一种何样的自我惩罚中走向光明健康。

生命的状态野性勃勃地成长,它有健康与不健康的一面,健康的一面是我体质和悟性不错,我的心灵与身体可以很快地适应任何污糟的环境,自觉保持蓬勃的生长状态;正如写作一样,它是一种极其缓慢的生长。像烈日下酷晒的树,有一个严酷的环境,但还是可以承受生长的艰辛与缓慢。不健康的一面是缺乏正确的引导,能量很足的人同样容易误入歧途。

因我从小不亲近人类,像一只孤独的兽。我的青春期堕入深渊,精神的敏感与羞怯多思使得抑郁症与不合群愈发严重。19岁,读马克思哲学,看到他对劳动者的膜拜;读完父亲收藏的毛选四册,看到希望之光。我用绝决的办法,自觉地选择最艰难的路走;少年时期,每天在烈日暴晒下去做最苦的工作,晒成黑炭;每天凌晨五点钟,踩着三轮车去接站,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效果是惊人的,我是唯一一个彻底治好自己的人。孤独地面对自己的伤痛,是无助而只能深入的过程。如果说童年时光是自由地亲近自然的过程,青年时期,是选择理想,精神挣扎的时期。所幸青年后期,如同尘世给人最亲切的指引,我可以再一次在信仰上重新找到认识自己的方式。这种亲近,是命运的指引。信仰的选择无比艰辛,不可逃避。像被江水卷去差点死去的感觉,是又一次靠本能获得新生。

这是我今天热爱工作以及会自觉选择最艰苦工作的原因,工作是我磨练灵魂强健的一种手段,工作也是我虔诚赎罪的一种方法。我不是工作狂,只是让工作与生活从不分离。工作与一切其它的活动,都是灵魂修炼的组成部分。写作,它贯穿了我整个成年礼,写作像另一位母亲,慈爱地扶着我走。写作是一种生命形式,是普鲁米修斯盗火——灵魂的觉醒与牺牲,写作让西西弗斯们推着命运的巨石更快乐,写作是我先天的也是后天的选择。而今它们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我都平静对待。我所需之物质甚少,欲望平淡。我的房间只有书和床,和一些必要的衣物。我坚信身体强健精神才能强健,思想过于沉重,会把身体压得赢弱不堪。孤独与孤独的选择都是不自觉的。思想它是永不衰竭的。

想起父亲去世前的很多日子,他一次次目视远方,对我缓慢地讲述着他的一生。他思维清晰、理性;对过去岁月的苦难抱着平淡与感恩,可惜当时真的无法更深地深会他的心境,洗去我心灵上的尘埃,我再一次深深地回忆起这一切,结合现在的生命意识,我恍然发现,我是真正有福的,无意中我跨越了几个时代。传承了父辈精神中美好的东西。它们已不知不觉地渗透进来。那年,父亲的死亡彻底地打消了我的逃避念头。他去世后,我和他一起买的大衣挂在门后,我穿上它,毛领子像父亲的手一样温暧,我的泪浸湿了毛领子。“太阳,把我的荒凉照的更寂寞。”24岁,一个青年最美好的年纪,是我开始进入生命的实质,如同一棵悬崖栖息的树,开始寻找通住生命的自然之门。从那天起,我决定继承他的一切,不再对世界视而不见。我把他的相片放在皮夹里,他追寻信仰苦难与纯粹的一生将由我继承。

卡夫卡在笔记中写道:“一切障碍在粉碎我。”一切是什么,是鸟在天空飞时的暴雨和气流;风在大地遇上的陡坡,荒野中的行人找不到光明,被流放的共和党人在沼泽里艰难的跋涉。

“一切”展开后它像一张铺开盖地的幕,灵魂要经历情爱、***、诱惑、绝望等各种障碍,“人们总不能不生活吧。”夕阳的光芒在刺破黑暗时总是疼痛的,智慧的一部分不是智性的,它不是逻辑性的,它是只能意会,可感知的部分。它会自然地对整体有一个把握,发现事物的规律。你到的时候,才能感知。智慧是可以让你身在其中,却能心在其外。当人们恐惧时,是最深重的黑暗与身在其中,这一切的障碍,无法说是心灵的力量,正如脆弱、单调、乏味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它的自然力量。只要我们身在其中。

巴尔扎克说:“我粉碎一切的障碍。”结绳时代过去了,我们可以书写。我现在书读得很少,经常长时间地读同一本书,文字也写得不多,但如果要写,我都会认真、忠实地记录思想的轨迹。我依然感激神赐于我文字书写的能力,表达是种美好的行为。还有今年一起成长的朋友们,友谊是我生命里非常重要的部分,它的份量等同于爱情。情感的珍贵源自我对人类美好精神的珍惜。可以在强装的自我的强大中去粉碎一切所谓的障碍,它同样是勇者。刚硬者易碎,更顺从的姿态,如水一般,臣服于宇宙之光。像儿时的江水,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它是温柔绵长、撕扯不断的。我是在自己的脆弱里感知蕴藏着的生命坚韧,从而怜悯同情天下所有不幸的群体。正如发现就算是最鄙视的行尸走肉的个体,也有它不同凡响的意义,精神世界通过放弃与同情心,才真正开始圆满起来。

在真正深入自己的思想之前,会把表面的平静当成理智的光芒,却不知那是真正的冷漠与无情。有时我缺乏判断,无力撕开面纱。当一个人遵从诚实、平淡、温柔的原则去生活,他会在苦难中渗透人类自古以来就有的安详。以前把生命奉献给神的想法有些做作与矫情,现在才是真正地开始实践平淡的接受与走近。

我的成年礼,自此,才真正地完整。它经历了漫长的历程,经历心灵愚昧贫困、自卑怯懦的漫长岁月——如果说现世有多流畅,那前生就有多曲折;如果说现在有多丰满,那前生就有多崎岖;如果说现在的眼神有多清澈,那里记录了灵魂经历的绝望与痛苦。如果说一切的坦荡丰盈都源自生命自然的力量,我会再加一句话:只要你不放弃,永远真诚地相信自己,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一定可以承接人类最绵延和博大的苦难。

这是一次次粉碎强大骄傲自我的过程,也许有一天,我以上所说的一切同样会被造物主粉碎,但我已有心理准备,这将是更完善、更包容的醒觉意识。每天摸着骨节越发清晰的脊柱,清醒地知道这具身体终将离我而去,我对它的爱和慈悲,不会把它留得更久。它永远比思想要先走一步,但此时,它支持着心灵在尘世的阅读,自由自在,光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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