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孤独搭成鹊桥
——关于悦然《鲤·孤独》的点滴
本文首发于某年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5f0a180100al5g.html
请多指教~
在离愁渐起之际,邂逅一本关于孤独的书。
那天去森木的店,打算在离开之前最后一次享受店里的折扣。漫无目的注定了挑选时的随心所欲,于是我看到它。淡青色的封面,左上角斜斜盘踞着白色的花枝,右下角是一幅黑白色系的画,女子坐在楼顶,手里抱着布偶。她们在说话。
然后我看到右上角那大半个桃红的“鲤”字。
水仙已乘鲤鱼去。我突然想到这句诗。于是我拿起这本书,果然在“鲤”字的下面看到了张悦然的名字。
这是一种突兀的缘分。
书中收罗了我所熟知的女子的文字。这些写字的女子们,大我两三岁,或者四五岁。我承认我身上有一种伪小资的调调,这种憋足做作的情调总是给我一种错觉,我总是偏执地认定我懂得她们的文字,总是如此。
拆开塑料薄膜,看悦然的卷首语。
她说这是一个以“鲤”为名的容器。她说鲤是最质朴又最妖娆的造物,从灰扑扑的古老传说中走来,每颗鳞片却都闪闪发光,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大河世代流淌,龙门高高在上,从芸芸众生中来,抵达无人之境,也许这就是我们心目中的Newriting。
她说这本书是献给孤独的,我们强大而温柔的敌人。
她说这本书,也是献给你的,在某个深夜,我曾看到过你。彼时我在和我的孤独作战,而你正在和你的孤独对峙。我们忽然被打通了。
她说孤独,原来也可以是一座鹊桥。
当孤独搭成鹊桥,我正好站在桥的一端,我以为。
我以为我正站在桥的一端,看密密匝匝的灵鹊铺排延展向另一端。
这是一件多么恰如其分的事情。
于是,我踏上这座鹊桥,一步一步。
第一步。沙龙/salon。
从村上春树到青山七惠。从《挪威的森林》到《一个人的好天气》。从呆呆傻傻的日本青年到泡沫经济时代的干物女。
日本小说,以及残酷青春,成为孤独者们促膝长谈的最好话题。
唯有死者永远十七岁。
在这样的宣言面前,我们早就垂垂老矣。
第二步。角色/roles。
倘若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出一种最能表征孤独的生灵,你的答案是什么?
吸血鬼。她们说。
有惊世的容颜,却只能谨守森严戒律,忍受刻骨的寒冷与孤独。
畏惧银质武器,以及可笑的大蒜。
想爱,爱不得。
想死,死不了。
他们的孤独,如同他们寓居其中的中世纪古堡,华丽,威严,晦暗,阴冷。
周遭的时光飞逝与他们无关,他们被抛弃在没有时间的冰冷空间里,见不得光。
第三步。镜子/mirror。
这是一部禁忌之书。
女孩,身着白裙。繁复的褶皱领让她颈项僵硬。她手捧一本厚重的精装书,脊椎僵直,神情木然。一只猪形妖怪依偎在她肩上,脚下爬满肥硕的老鼠。
裸身男子的侧影。头和右手打了绷带。他被围困在一扇门的中央,门外是缩小的钢琴和马匹。仿佛是误入奇境的Alice。
穿着潜水衣坐在浴缸里的男人。手拿白色的骷髅玩具。
站在跷跷板一端仰望天空的男孩。肩胛处装饰着雉鸡的尾羽,拼贴成翅膀的形状。
站在光影交接之处的女孩。身着深色长裙,发髻右侧插一朵硕大的红色绢花。从书中抖落无数黑色甲虫。
被缚在门上的女孩。身着花裙,宛如蝴蝶标本。
一帧又一帧的照片,诡异,残忍,又透着绝艳。一色的灰黄背景,像是尘封多年的旧胶片,又像是四曾相识的梦境,你曾在某个孤独的夜晚,邂逅过它。
下一步。视听/books & music。
眼睛和耳朵之间,你选择相信哪一个?
当孤独袭来的时候,你愿意依靠哪一个?
什么样的声音,让我们摆脱孤独?
什么样的声音,让我们沉迷孤独?
下下一步。星相/horoscope。
伍尔芙。水平座。
生辰与星象之间的神秘对应。
当一切越来越不确定的时候,这冥冥之中的契合或相似,总能给人以确定的安全感。
这是一种汲取,与迷信无关。
下下下一步。态度/attitude。
电影放映员。游乐场管理员。精神病院护士。
我想我知道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在别人宣泄狂欢放纵疯狂的时候,他们谨守着理性,知道一切不过是虚妄。
堆积如山的孤独,找不到哪怕一丝出口。
编辑。公司职员。书评人。设计师。女招待。店主。研究生。医生。自由撰稿人。音乐制作人。
当这些孤独者们呈上各自供词的时候,我们笑了,如释重负。
原来我们可以孤独得如此琐碎。
不记得是第几步。小电影/photos。
阅读过程中,有工人到家中修理水管。
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开门,礼貌地问好。在他们暂时离开的时候关上门,小心地插上插销。再次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又笨拙吃力地重复一次开门的动作。
这不是那个西南小镇。我必须依足城市公寓租住者的规矩,小心谨慎地维持着与他人的距离。据说在纽约,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十八英寸。而此刻,在我与陌生的工人之间,这个距离,是门后的一个插销。
任工人在厨房鼓捣,我坐在客厅回归这鹊桥。
这一步,名唤小电影。
黑白照片,配有文字。静静凝在纸上的影像,有情节,却无声响。
主角是一对恋人,内容是城市中的某一天。或者说,是每一天。
某一天和每一天,并无多大区别。
细节或许迥异,孤独却如影随形。
你拍下了那只偶然出现在你镜头中的猫,清楚地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遇见它,便会张口跟它说话。
不需要回答。
你只是,想找个除人以外的什么,说说话。
倒数第二步。随笔/essay。
安意如的《牡丹亭》鉴赏,《一样花开为底迟》。说的是杜丽娘和柳梦梅,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故事,依足了老祖宗的规矩,欢喜团圆地收了尾。
为爱而死,又为爱重生。说到底,仍是孤独。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韶华不曾停驻,美景,亦不在身边。
寂寞出色如杜丽娘,千等万等等来了个柳生,是何等幸运的事。
不是每个如杜丽娘般寂寞出色的谁谁谁,都等得来这旖旎的临窗一梦。
河川敷的生词簿,最喜欢两则,摘录如下。
【底牌】
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与之相对应的底牌,对人或于事。
与人相爱,应彼此真诚相待就是幸福,若无爱,与之***亦是交换,并无过错。
所有的人都只在有限的范围内搜索匹配的猎物,
这样就叫做盲目,如果自以为得到了,
就叫做孤独。
【残酷】
我们曾经相爱。
他怕我孤独终老,只和我说信仰的事,好让我有一个虚空的依靠。
我怕他孤独终老,让他结婚生子,好让他手上丰富有余。
谁比谁残酷?
最后一步。小说/novel
《一个人的巴黎》,来自青山七惠。拥有日本小说一贯具备的琐碎和细致。在旅行社工作的普通男子,在不经意见得知清洁大婶村崎的梦想——去巴黎。
村崎或许不知道,这真真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巴黎:永远无法抵达,却永远美好如斯,美好到可以抵御一切的不幸与悲苦,包括,孤独。
《好事近》。让我想起阿里斯托芬那个关于男男、男女、女女的故事。写一个对自己性别并不认同的女子,病态乖张。
不得不承认,这个自我认同失败的故事让我心生畏惧。
《事后烟》。她是他的情人,他总是叫她别闹。
情人,并没有多少闹的资本。
她只有捡他未抽完的事后烟,将烟靠近唇。
如同在亲吻他。
《浮血猫》。幼时被老男人猥亵的女孩。
《湿漉漉》。总是在***时想起老鼠并莫明畏惧的女孩。
《四个》。一扫前面诸篇的诡异冷艳,回归凡俗。写四个女人,家庭、婚姻、爱情,都只存在于她们的对话之中,似有实无。
当我走完这最后一步,才惊觉自己已然化身为万千灵鹊中的一只。
而孤独,我们强大而温柔的敌人,依旧盘踞在我们的背上。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0:45:18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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