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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美学《所谓“电影迷恋”之死》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10:4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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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为喜欢她的《百年电影回眸》。书页里最让人激动的一篇。

她说,电影是一场圣战。

瑞典电影大师英格玛·伯格曼对俄罗斯电影大师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评价:“捕捉生命一如倒映一如梦境。”——电影却又不只是镜子,不是捕捉真实,也不只是捕捉影子。

电影是什么?卢米埃尔兄弟将他们的发明称作“电影”,意思是“将活动记录下来”。所有的词语都来自词源学,那是一个永不枯竭的源泉。人们曾经从希腊的词源中找到过其他词语来命名这项发明:电影记录法、电影塑造、电影造型、电影滑稽剧、小说电影、电影制造。

我们现在所说的“电影”这个词已经经过压缩改造,被大众所接受,但它基本上还蕴含“电影”或“电影院”的意思。“去电影院”这种说法已经被“看电影”所代替了,这就是“电影”这个词诞生的过程。

对于电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

对于伊苏来说,电影是对现实事物一成不变的表达和再现;巴拉滋说:“电影凭借什么成为一种独立的表达方式?……是凭借特写镜头,凭借图像位置调整,凭借蒙太奇?”

德勒兹认为电影是大量的连续运动……汉斯-于尔根·西贝尔贝格与斯坦利·卡韦尔的观点一致,他们强调电影是世界本身自动连续放映的画面。让-巴特里克·芒谢认为:“电影出现于广播之后电视之前,它是20世纪前半叶最为重要的文化进步,既是艺术,也是一种交流方式。它集中体现了这一时期的奥秘”。这种交流方式正是直接指认了电影作为人的延伸,生命延伸。

保罗·莫朗的观点是:电影是速度的艺术。巴赞提出一种简板式定义:“电影是一种物质的美学状态,是表演及叙述的标准。”也有人认为:“电影,不单单是抽象的虚幻的思想,还是一种具体的存在形式——那是思想盛开的美丽之花!”确实,人们可以在电影里看到叙述艺术的某个主题,也可以说电影是一面看世界的窗口。科克托在《奥尔菲的遗言》中说:“电影永远是思想的源泉,电影可以让过时的情节起死回生,电影能够赋予非真实事物以真实的外表。”让-吕克·戈达尔说电影既不是一门艺术,也不是一门技术,而是一个谜,每个人都可以依据自己的观点来探讨这个谜。

我们很自然地看到,这种来自洞穴的光影演绎的仪式——电影的兴起:“我们盲目地进入了一个没有传统的世纪,它以自己的粗野,以自己新的黎民艺术与以往的世纪割裂开来,它是我们野蛮的先兆,这一艺术在盗贼栖身的山洞里诞生,达官贵人把它划入集市游戏之行列,成为妇孺之娱乐,其卑俗使正人君子蹙额──当我们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却早已成为我们生活之必须了。”

苏珊·桑塔格说“电影是一场圣战。电影是一种世界观。”电影的确也塑造了人,如同仪式,建构了另一个并非虚无的世界。

有人是这样说起“电影之死”,是关于电影仪式感的丢失——或者直接叫电影本质的遗失。到了当代,电影这种仪式的神圣与观影本该有的迷狂不复存在。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百年电影回眸》中是为“电影迷恋”的丧失而悲叹。电影迷恋的破碎正是仪式的破碎,人的生命延伸的破碎。

电影已经死去,因为电影迷恋(cinephilia)已经死去。“再多的哀思也无法使黑暗的影院中逝去的仪式——引起***的,沉默的——复活。电影退化成武斗场,为达到吸引观众注意力的目的,画面剪辑豪无规则,使得电影成为不值得任何人去全身心关注的无足轻重的东西。电影画面现在可以以任何尺寸放映到各种平面上:影院中的银幕,小如手掌或达到整面墙壁的家庭屏幕,迪斯科舞厅的墙壁或体育场超大屏幕,以及大型建筑的外墙。无处不在的移动画面逐步伤害了人们曾经拥有的电影标准,不管是作为严肃艺术,还是作为大众娱乐艺术”。或许,苏珊·桑塔格正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的影迷:那样的影迷把电影看作是一种神秘的奇迹,情愿做电影的俘虏,以为最强烈的体验就是完全被银幕抓住、***和征服。这样的被征服和被***的必要前提,是到影院中去,在黑暗中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共同沉醉于巨大、精彩且虚无的影像旋涡中。

同等观之,然而,正如苏珊·桑塔格所描述的那样,人们对戏剧、或者对对于纸本的书籍,对电影的热爱已经逐步降温。随着网络新媒介对于传统媒介的巨大冲击的影像制作技术的进一步个人化和普及,已经很难找到那种对电影的古怪的迷恋。这也是媒介革命、技术革新带来的仪式丧失。

“在电影摄影机镜头前面……那种充满***的气氛是无法抗拒的。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终究有一天摄影机将停止转动,灯光会熄灭”。这是引自伯格曼自传《魔灯》的话。2007年,安东尼奥尼、伯格曼、杨德昌,电影大师们相继离去,他们的摄影机,是这样突然停止了转动,灯光真的熄灭了……

然而,更令人悲哀的,恐怕还是,现在的电影院里难以再寻着每秒二十四格的“真实”,没有真正的梦,没有直入人灵魂的深邃光影,有的是娱乐至死以及没有穷尽的狂欢。

有人叹息,困惑,矛盾,也无奈着;也有人在世态的深处轻轻触摸着一点希望,温暖着。

纪念大师的最好方式可能就是在黑暗的影院里默哀,凝望,洞穿银幕上光影全部秘密的,可能正是这样纯粹的观影。没有奥斯卡,没有排名,没有票房,没有发行的压力,有的只是生命本身。

今天,新的电影迷恋或者叫仪式迷恋真的能出现吗?

以电影为例,尽管那种所谓能制造特殊迷恋的电影也许的确在走向死亡,但是我们却又发现我们已经被各种生动活泼、形神各异的影像随碎片所包围。

今天,世界本身就是一种影像,虽然这种影像并没有制造出苏珊·桑塔格所说的那种感染和征服的力量,却也在某些维度上继承了曾经的电影所具有那种把真实变为一种幻觉的能力。一面巨大的镜子破碎了,每一块碎片依然努力地要反映整个世界。也许,我们可以说,每一个愿意捡拾影像碎片的人,都有那样一个作为碎片的小镜子。

电影,或者说电影精神,也许正改头换面,在每一个碎片中,悄悄地活着。因为技术壁垒的打破,曾经的神秘不再是神秘,每一个人动动手脚,都可以把电影变成自家床头的一面窥视镜——这面窥视镜成为诸多人们生命的延伸。

伯格曼另一句名言是“电影是一种仪式……”,在塔可夫斯基“捕捉生命,一如倒映,一如梦境”的诗意里,我们都思考着电影于生命的真正意义,生命仪式的律动与节奏。我们无法否认,魔灯的熄灭并不意味着电影的逝去,生命的必然逝去大抵也是一种美丽的仪式。我们于这里看到再生,轮回的希望,于此期许着生生不息的力量延续光影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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