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骨之梦《狂骨之梦》——从神坛走向人间

如果没有《魍魉之匣》和《姑获鸟之夏》，我一定会觉得这本书精彩万分。可是两部优秀作品已经珠玉在前，作为后来者的《狂骨之梦》又无法取得实质上的突破，屈居于两者之下，似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狂骨之梦》给我的感觉，似乎像是魍魉和姑获鸟的hybrid，小说的plot具有明显的魍魉结构，而核心trick又带有很强烈的姑获鸟味道，具有如此优良的“父母”，出来的作品自然是水准之作。老实说，前面两部作品的优点，《狂骨之梦》已经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既便如此，《狂骨之梦》仍然无法超越姑获鸟或是魍魉，并不是它学得不够像，而是它输在了起点上。

连续杀死丈夫四次的女人朱美，一个有强迫症的精神科医生，再加上牧师，故事一开始便展现出京极强悍的拼图能力，故事从若隐若现的接触发展成密不可分的联系。海上的黄金骷髅头、深山中的***事件、失踪的女人……这些事件宛如梦幻一般存在，但被梦境困扰的人，所作之梦却又如此真实……京极的故事，通常有两条线进行串联。第一条是事件的结局，基本上都会把所有事件都串联起来，这条可算是故事的明线。第二条是小说中出现的妖怪，具体到这本书则是发狂的骸骨，又或说是骷髅头。在多线叙述的过程中，都能发觉骷髅头在其中起到的隐隐约约的联系。如果说姑获鸟和魍魉只是意象上的表达，那么此次的狂骨则有了更多实物的寄托。从虚无到实体，在我眼里看来，正好是京极夏彦从神坛走向人间的标志。

所以对狂骨，我的评价是：象征消失，套路浮现。从最开始的意象到现在的实体，丢失的便是象征意义。如果说姑获鸟反复运用了“产女”的概念，魍魉中也大量出现各种各样隐喻的魍魉和匣子的辨证关系，那狂骨在这一点上是虚弱无力的。姑获鸟和魍魉中，就算是抛开京极堂炫目的知识，小说中仍然存在妖怪和小说内容共鸣出的象征意义，姑获鸟并没有实体，魍魉并没有实体，但产生的象征意义却使两种妖怪获得了比实体更超然的存在。狂骨获得了实体，但失却了象征，除去京极堂炫目的演说，这本书就是普通的推理小说。尽管京极夏彦努力想在狂骨上作出象征的文章，但取得的效果不见得好。不客气地说，这本书的核心trick和妖怪是比较脱节的，引入的狂骨所起的联系，仅仅是“人”的联系，而不是“神”的联系，所以这本书也就从神作降为水准之作。

另外可以多说一点，狂骨的plot虽然比照魍魉，但颇为遗憾的是，狂骨降维了。魍魉的plot可以说是妙手偶得的2维结构，但是狂骨只是老老实实的1.5维的结构，多重支线最后终究还是汇聚到同样的终点，不如魍魉那么奇妙。

或许这样评价狂骨过于苛刻了，之前我在《燃烧法庭》的书评中说过，作家想出的诡计不可能都发挥出诡计以外的东西，同样地，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能写出象征意义。京极夏彦能够写出姑获鸟和魍魉的象征意义，已实属不易，在这本狂骨上我们似乎应该更宽容一些。褪去“神”的光彩，狂骨更接近我们的现实，而诡计也更回归传统，实话说，殚精虑竭地去硬要创造出神的意象，倒不如从从容容地在人间走一回。狂骨不是姑获鸟，不是魍魉，它能够拥有的，就是这样的推理小说，神与神的后代，未必就一定是神。看来，要想成为神，除了血统之外，自身素质才是真正的决定因素。《狂骨之梦》虽然出自名门，血统高贵，终究也只能从神坛跌落，在人间前行。当然，即便行走人间，以这本书的实力，纵横捭阖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