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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从六祖传法偈看密宗的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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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0:2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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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说起佛法,总爱提到六祖传法偈。可能因为这次传法本身非常精彩,过程跌宕起伏,情节也相当有戏剧性,同时它作为最有名的一则公案,也是禅宗历史上的转折点。那么,两首偈子背后有何更深远的意义呢?让我们先从禅宗的发源说起:

据《五灯会元》卷一所载:“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摩诃迦叶从此为印度禅宗初祖(这个故事基本上是后人捏造的),随后辗转传至二十八祖菩提达摩,达摩认为中国有“大乘根器,遂泛海得得而来”,自此达摩成为中土禅宗初祖。经历二祖安心,三祖忏罪,四祖解脱,随后便有了五祖弘忍命弟子作偈以传法之事。他的两个弟子,神秀和慧能所作的偈子大家应该非常熟悉了(依杨曾文校写敦煌新本坛经):

神秀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慧能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又偈曰:

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偈子作完后,五祖借簸米时对慧能暗示“三更则至”(西游记里孙悟空头中三下戒尺后,三更时分去菩提屋里学法便源出与此),慧能在晚上得到五祖弘忍所传的袈裟后,从此为禅宗六祖,而为躲避同门的追赶,当夜就跑路去了岭南。

以上就是传法的全过程,而对这两首偈子,一直以来普遍推崇慧能之作,称之为绝妙好词。原因我认为慧能偈有反驳之意,本身便占了便宜,五祖传衣钵给慧能,也表达了到对慧能偈的认可,而国人对“空”“无”的推崇,可能也是原因之一。这也是个比较有意思的话题,希腊哲学里认为有限比无限大,实比空大;而中国哲学里认为无限比有限大,空比实大,原因比较复杂,诺斯洛普在《东方的直觉哲学和西方的科学哲学可以互补的重点》里有精彩的论述,不细说了。

而以我个人来看,这两首偈子并无高下之分,代表的只是佛教发展史上渐悟与顿悟两种路线之争。

印度原始小乘佛教并无顿渐之争,传入我国后,在南北朝时期,才对于如何成佛有了几种争论:有人认为要累世修行,积累公德方能成佛,这基本属于原始小乘佛教思想;有人主张逐渐修行,到达一定阶段后取得飞跃,然后继续修行,即可成佛,象支道林,道安是这样认为的;有人主张只要顿悟,便可当下成佛,持这种观点的有道生。从道生后,顿悟说继续发展壮大,最后便有了神秀“时时勤拂拭”重视修行的北宗禅和慧能“佛性常清净”讲求明心见性的南宗禅之争。

从小乘到大乘,从渐悟到顿悟,反应了宗教发展史的一个普遍规律:即用越来越小的付出换取越来越大的宗教满足,换句话说就是这通往天国的入场券总要越来越便宜才好。印度原始小乘重个人修行,公德要累世积攒,而且必须出家方能解脱,格局太狭隘,与社会生产力发展矛盾也越来越大,大乘想修行不必出家,口颂佛号,顶礼膜拜就可以,而且公德可以转让,解决了与社会发展的矛盾,推动了佛教的发展。

渐悟讲求学佛,重视修行,这就需要时间,需要精力,这就与物质生产有矛盾,而顿悟用的时间少,讲求明心见性,一念顿悟便可立地成佛。这样,宗教发展与社会,与生产的矛盾就一扫而空了。这也是在中国各佛教宗派里,禅宗寿命最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以这个规律,我们在来看密宗。近几年密宗在内地逐渐流行,密宗格鲁派(黄教)的信徒也越来越多,而许多公司开业,典礼能请到一位仁波切(活佛)也变的时尚起来。我分析原因有几下几点,首先就是信密宗可以吃肉喝酒,非常方便。其实藏密从来就没有开许过可随意饮酒吃肉,从《时轮金刚》到宁玛派(红教)的《大圆满》都一再强调平时不能将肉当成普通食品来享用,而且是非常反对这么做的。藏密正规的要求是与大乘《楞伽经》一样的,反对吃肉。但是以前青康藏高原不能种植蔬菜,对外交通封闭,如从外地运蔬菜水果,需时至少两星期,运到时早就烂了。尤其牧区里粮食本来就少,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吃肉,但也只吃三净肉。由于大乘与密宗的戒律都反对吃肉,而小乘是临时性的允许吃三净肉,所以他们只好选择遵守小乘的戒律,并不是藏密有开许。但这种因为藏区特殊地理环境所形成宗教习惯却为广大的内地信徒打开了方便之门,吃肉喝酒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信佛,何乐而不为呢,真是个绝妙的讽刺。

其次就所密宗里独特的修行方式和神秘的仪轨也使信徒的修行变的方便,譬如说藏密重视真言,讲究供养,自初皈灌顶至金刚上师有一定之程序,这些在修行时简化成了口颂真言,用酒水供养菩萨,灌顶祈福时让师父摸顶。开始时我比较迷惑一件事,信徒们念着一长串密宗真言和佛经,都是藏语,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意思,在修行上能取得什么成效?后来在西藏买到的一本《格鲁派的渊源》中是这么解释的:密宗的真言有一种神秘的音波,只要诚心的念颂,就可以激发自身的潜力,取得独特的效果。这下连佛法传播中语言文字这个大问题都被解决了。

大家如果有机会到拉萨可以感受一下,去三大寺里膜拜时不搞少林寺烧高香、撞钟那套,多换点零钱,看到佛像行礼后撒钱即可,我建议大家零钱尽量都换成一元的,因为拉萨遍地是寺庙,而且寺里面佛像、历代达赖和班禅的灵骨塔实在太多了。而正是藏密的这种世俗性或者说社会性,使得它象禅宗一样也具有了强大的生命力。

现在回头在看那两首偈子,大家就会发现五祖弘忍没把衣钵传给学富五车的神秀,而是传给了字都不识一个的樵夫慧能,实在是目光深远。

最后讨论一个问题,陈寅恪从修辞等另一个方面对这两首偈子作了分析,大意即这两首偈子 (一) 用永久坚牢的菩提宝树譬喻幻灭无常的肉身不适当。 (二) 此偈意在身心对举,而偈最后只提到心,对于身则没有了下文,是仅得文意之一半。意义不完备。(《金明馆丛稿二编.禅宗六祖传法偈之分析》)

同时从鸠摩罗什译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禅源诸诠集都序和续高僧传中记载来看,天竺古时已有“行如芭蕉叶,除去不得坚实”的说法,在我国魏末时也有“令汝学坐,先净昏情。犹如剥葱,一一重重剥却,然后得净”“若见有葱,可有剥削。本来无葱,何所剥也”的问答之句,故此偈也有后人附会杜撰的可能,这个问题比较有意思,值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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