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楚尘家(他把客人留下,去打约好的网球),翻开卡佛的一本老版的《去圣佛朗西斯科干什么》,就被他简约的笔触吸引住了。而卡佛更吸引我的是他一点不“装逼”。不过这个写完后,主编觉得和他心目中的卡佛不符,后来他又亲自写了一篇卡佛。据说村上春树和苗炜,都常把卡佛名字挂嘴边,所以说“人人都爱雷蒙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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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卡佛去世有20年了,国内才有了正式授权引进的他的小说。即将上架的《大教堂》是他的第三本短篇小说集,也是他的小说得到承认后,创作比较丰满的一个时期的作品。卡佛一共留下65篇短篇小说,基本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出齐。十几年前,花城出版社出过他的一本《你在圣弗朗西斯科做什么》,卡佛迷们到网上的旧书店去淘,花了150块买回这本定价6块6的小书。
在此之前,网上有两个地方可以集中地看到卡佛未在中国正式出版的译文,都是由卡佛迷们自发组织翻译的。一个是豆瓣上的“卡佛兴趣小组”,还有一个在博客大巴上的叫“寻找雷蒙德卡佛”的博客,是兰州的一位公务员建立的。从2005年开始,上百篇博文全部都是网友翻译的卡佛的小说或者关于他的评论,12月6日更新的一篇博客是村上春树写卡佛的文章《美国平民的话语》。
村上君是卡佛的死衷粉丝,从1983年开始,他将他所有的作品翻译成了日语。1984年他还跑到美国去拜会卡佛,卡佛在他眼里有什么魅力的呢?使得他禁不住大老远跑去看“那只下蛋的鸡”。村上在文章里说:“卡佛只用浅显简洁的日常语言来创作小说和诗歌,说给尽可能多的人听,或者面对自己的内心做更深层次的诉说。他的作品之中,处处隐藏着超脱日常生活的奇妙意外,有着一种让人忍俊不止的痛快幽默和刺痛人心的现实感。一旦捧上手,会有一种强大的驱动力,让你不由分说一口气读到最后。”
在万把字的小说《大教堂》中,卡佛描写了一位来家做客的妻子的老朋友,一个瞎子。做为丈夫的“我”丝毫不掩饰对他的不以为然和好奇。在开饭前,“我”说,“让我们祈祷吧。”“瞎子低下了头。妻子看着我,吃惊得目瞪口呆。我说,‘让我们祈祷,电话铃不会响,吃的东西别变凉。’”卡佛的聪明之处在于,你仅仅可以从妻子的反应中,得知他家从来没有饭前祈祷的习惯,而他不过是在捉弄那瞎子。在现代文明的教化中,对一个残疾人表现出“好奇”,被认为是不文明的表现。这种礼貌使我们都成了表达上的“残疾人”。你一定要对他的缺陷视而不见,一定要显得仁慈关爱,呵护备至。及至后来,丈夫邀瞎子一起抽***,和他一起画画,并在两个人一起画画的过程中体会到一个盲人所拥有的奔放和自由,那篇文章的结尾,不动声色的显示了他对一个盲人的世界最大尊敬。卡佛的态度让人领略到一种真正的众生平等。不知道村上所说的“让人忍俊不止的痛快幽默”是不是指这个。
村上春树在随笔系列《朝日堂》中,还有一篇《描绘“卡佛的国家”的罗伯特·阿特曼电影迷宫》,写他去纽约观看阿特曼根据卡佛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试映的经历。1993年,美国电影导演罗伯特·阿特曼把卡佛的9个短篇小说和一首诗《柠檬汽水》串起来,拍了电影《Short Cuts》(香港翻译成《银色·性·男女》,看完电影,村上春树和卡佛的遗孀聊天,依她的看法,这名字大约是三个意思,一个是“短的创伤”,一个是“捷径”,一个即其本意“电影的短片”)
许多名演员都在其中有精彩的演出,比如在《肥胖》中扮演咖啡馆女招待的演员,在另一插曲中则是女主角的母亲。,人们擦肩而过,如此这般,这个世界彼此联系,上演着日常生活中平凡的奇迹。
阿特曼作为卡佛迷,抓住了他创作的一些精神实质。他曾经在一篇阐述卡佛的文章中说到:“雷蒙.卡佛用平凡的语言入诗。但他真正的成就是捕捉到人类行为奇妙的特质,这种特质存在于纷乱的生活经验当中。而充满神秘与启发的人类行为,一向令我深深着迷。我把卡佛所有的故事都当作是一个故事,因为他描写的事都是发生在某些人身上,改变他们人生的一个个事件。或许他们在发现一些他们根本不想知道的对方的秘密后,还是得照原样生活下去。”尽管卡佛小说中的对话一直为评论人津津乐道,但阿特曼对对话的细节改动很大。他说:“卡佛的角色所谈论的细节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这些元素的弹性很大。他们可以谈任何事。一件事之所以会发生,决定于介入这件事的是哪些角色,谈话内容都不及这些角色在情节发展过程中,遇到某种情况会怎么感觉,或采取什么行动来得重要。”
据《大教堂》的译者肖铁介绍,卡佛在40岁前生活很辛苦,做过清洁工,送货员,经历过破产,酗酒,总是在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中度日。他甚至说他喜欢写短篇小说,是因为必须写那种坐下来一口气就能写完的小说,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屁股下的椅子就被拿走了。“他是一个真正的蓝领写蓝领生活。”肖铁说。但是与卡佛的小说有共鸣的很多是文化界的精英。国内有几位作家喜欢卡佛,王朔、格非,其中生活在南京的作家苏童是个不折不扣的卡佛迷。在接受我刊的访时,他回想起80年代在《外国文艺》上第一次看到卡佛的《马辔头》,就喜欢上了这位作家。“卡佛的小说很简洁,他在写作上做减法做到最大,几乎排斥一切的修辞。卡佛对文学样板的叛逆很离奇,别人努力从高处叛逆,他却是从低处开始,几乎只用中学生的语文词汇写作。紧贴现实生活去写,几乎放弃了虚构带来的种种文字便利。却可以令人把小说和现实生活混在一起,这种混淆感是有魔力的,也许由于卡佛的故事大多不成其为故事,更多是一种生活场景的有机串联,所以读卡佛读的读的是一代美国人的心情,可能也是我们自己的心情。”
不过苏童也说,卡佛只是他喜欢的一位作家,他的风格并未影响到他自己的创作。但苏童早年间的一本书《我最喜欢的十个小说》却影响到一个人。小二说:“我是从苏童的介绍中知道并喜欢上这位作家的。”小二是豆瓣网上“卡佛兴趣小组”最活跃的一位成员,他在业余时间翻译了37篇卡佛的小说,用笔名“小二”贴到了网上。他在本名下过得是另一种生活,早年毕业于清华,曾留学美国,已成了美国的中产阶级,反派回上海在一家企业主管研发。
最近一家出版社找到他,由他翻译的卡佛小说集《我打电话的地方》,将在明年出版。“卡佛惜字如金,叙述有时是模糊的,故意不交代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造成不确定的因素。他自己老说不注重技巧,但他其实有意无意地很有技巧。首先小说的名字就让人感兴趣。有很多是问句结尾的句式,读者就想要找答案,然而结尾都是开放式结尾,没有解决方案,因为主人公本人没有方向,就像生活很多时候一样。他的小说像冰山的一角,说出来的只有十分之一,读者需要有一定的智力,才能够参加他的游戏。不像有的作家很张扬地让你一眼看出来,他都是轻轻一点,微妙之处需要读者去体会,有些译者看出来这一点,就给你发挥了,就是对有智力的读者的不尊重。小二像很多正宗的卡佛迷一样,说他更喜欢卡佛早年的小说,因为有一股寒意,但却感觉更真实,因为卡佛说他关心的就是“真正的现实生活给人的痛感。”“《阿拉斯加有什么》对话设计地非常好,都在抽***时说的抽high话。一个话题经常被岔过去,让我最感兴趣的就是,我们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是自说自话,你说一件事情,不一定击中目标的,发散的,岔题了,虽然看似杂乱无章,但是推动整个故事的。”
肖铁目前正在芝加哥读博士,是作家肖复兴的儿子,《大教堂》是在他翻译的的一本书。在电话中,他讲起了他和卡佛的相遇。刚来美国时,他正好对简约派音乐特别热衷,喜欢约翰·凯奇,拉蒙特·扬,菲利普·格拉斯,也喜欢简约派艺术,喜欢蒙德里安,所以就想找来简约派的小说来看。另外一个原因是,大学本科的时候热衷实验性的“元小说”,读了美国作家约翰·霍克思,罗伯特·库佛, 威廉·加思等等,但都是美国六七十年代流行的风格。“到美国后,很想了解这之后的文学,是他们把我引向了雷蒙德·卡佛。卡佛的作品去掉了有玄机的部分。他不是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人,也不是寻找救赎的人,他把贫瘠的生活贫瘠地呈现出来,产生的效果恰恰是一加一大于二。所有作家都希望表现底层,但卡佛的声音更真实,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蓝领,而是因为他不张扬,炫耀草根也是一种炫耀,但卡佛没有艺术家的矫揉造作,他着眼的是每个人可能都会面临的生存本质的问题,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就像见过卡佛的人众口一词的说法: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写不张扬的小说,作不张扬的诗,自是不张扬的人。喜欢他的读者大概也有多少也因为这个吧。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0:27:04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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