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散文《水样的春愁》

一九〇九年春，年仅十四岁的郁达夫从洋学堂毕业，即将从小城富阳赶往杭州上中学。离开的前一晚，他借着几杯酒后的欢愉和勇气，自然而然地来到相识不久的赵家漂亮姑娘家中。正巧家中仅其一人在洋灯下埋头练习写字，郁达夫悄悄走上前去，吹灭了洋灯，在如水的月光下，两双纯粹的眼眸相互凝视。他顺势伸手去握姑娘的手臂，些许象征性的抗拒之后，两人伴着月光浅笑。郁达夫竟“不晓怎样一股满足，深沉，陶醉的感觉，竟同四周的月光一样，包满了我的全身。”

这段出自郁达夫自传中的情景，总在我心中泛起的涟漪。十四岁的作者可以说是敏感而羞涩的，对春愁的默默情怀和轻微邪念却是我渴盼的。因此，当读到这篇自传，我仿佛蓦然捕捉到埋藏于心中的思愁，借一个世纪以前的作者之笔一股脑倾诉出来，畅快地言尽心中想说的话。

至于为何读到《水样的春愁》会起共鸣，我想这大概是由于这种柔情与现实比起来，愈发显得难能可贵。当今的学生们恐怕不仅仅是拉拉胳膊、彼此对视就可以满足的了。在高科技使我们的四肢变得拙笨无能的同时，更便捷的方式去接触成人世界已在不知不觉中钝化了少男少女们的灵性和直觉。作为受害者的一员，我似乎无法客观地评论世界改变了我们内心深处的哪些特质，只能以自己与周围某些人作为佐证，进行不完全归纳：感觉器官的钝化导致我们需要更大的刺激去满足精神需求；网络的普及使得信息唾手可得，地球村的微缩使原先对外面世界的神秘感全然消逝。我们已经没再有好奇心去探求，也很难拥有如水般淡淡的闲愁。

生性迟钝直接导致我对两性和感情世界在理解上的后知后觉。长大以后，据长辈们的讲述，对性别最早的模糊认识起于幼儿园的第一天：哭喊着的我被送到了视若监狱的幼儿园，闷闷不乐地呆了一整天。下午母亲接我回家，守着全家人问我在幼儿园中的表现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吃饭第一”“睡觉第一”“问老师好第一”等等好多项。奶奶关切地问，是否在幼儿园上厕所，我答道：“上了，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真奇怪，小女孩都大便，小男孩都小便。”好多家人听我傻乎乎的无忌童言后，都笑出了眼泪。

幼儿园小班时的男女共厕使我朦胧地建立起“男女有别”的观点，也是我用双眼仔细地观察生命中每一寸片段的开始。伴随成长，逐渐了解男女之间的规则，老实的我会为“男女授受不亲”而倍加小心。对待风月之事，我避讳男女亲热和谈论两性，这总会被同龄人视作“老套”或是“封建”。男生们呆在一起谈论的话题，绕来绕去离不开“女生”，有时又免不了涉及***。这时候我总会闭嘴静听，插言甚少。此时我总感到极大的孤独和离群。他们谈论的事情，我听但不想听，懂却不想懂。

这种大杂烩的讨论暴露男人的本性，作为亚当的后裔，喉中的苹果核吐不出，咽不下。因而有身边的非男性吸引或被吸引是普适的自然规律。从哲学角度上说，一切对异性的审美可追根溯源到性。因而谈论异性，无法逃避带有色情成分。但全然用色情的眼光去看女性，近乎卑鄙***。女性本有的自然美在这“五言六色”中已被冲刷得荡然无存。不过，话又说回来，世上岂有不好色的男子？只是性情与品格之分，导致了亲近美***望之强弱罢了。不得不承认我属好色之徒，事实上，谁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既为男性，倘使在街上碰到面容姣好、举止优雅的女子，也忍不住去多瞅几眼，一时心中愉悦。如歌德所说，“一切美人的美丽都只是瞬间的”，我权且把她们当成生活中一道道风景，赏过便罢，绝不停留。

可是周围总不会缺少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之人，这些野心家们以速战速决的战术来指导他们的恋爱。渴望拥有两性同处的***与同性之间攀比的优越感，这类人一大悲哀之处在于他们永远没有资格拥有爱情。望着身边雨后春笋般的一对对，我不禁唏嘘。几位与我有浅交的男生，同时过密地交往着阿猫阿狗的好几位女孩，呼之为“对象”。也曾有耳闻，某君自习课发神，用笔杆子回忆以前交往过的女友，竟一节课没有写完。滥情的情种总会有表达炽热感情的欲望来打动对方，继而将动情的女孩当作玩笑或休闲时的零食。在想唾骂这些人的同时，我又庆幸自己并无这类朋友。可写到这里，我又隐隐地在为那些女孩感伤，但毕竟你们不合时宜的贪小便宜使得最终悲剧的罪有应得。

爱做白日梦的我充满对未来不合实际的憧憬。想一想，以前的我多么喜欢承诺：我们说好一起考上某某大学；说好隔岸天涯只为海外重逢；说好永远都是铁哥们儿；说好离开你就不与别人相爱。我何尝没有下过多如牛毛的无人见证的空承诺，可我如何做到一诺千金？从此，我极少再言承诺。可是一旦承诺过，我将不惜一切，坚持到底。我把持不住自我，继续做着自唱自和的白日梦。无人理睬我，只有我敝帚自珍罢了。

再来谈一谈《水样的春愁》，这的确是我所读过描写青春最动情的文字之一。一个世纪前的郁达夫与我太像，满腹不着边际的愁绪与少年的羞涩。水样的春愁，是青春年华的确证，是迷惘少年在彷徨中曲折前行的脚印，是人生中一段诗意的记忆。

当翻起泛黄的青春纪念册，你是否能回忆起曾经也有过那似水的春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