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怀酒伴我读《多情怀酒伴》

朋友向我推荐上海人民出版社新近推出的台湾学人散文丛书之《烟火人间》，说是一本写得极其好玩有趣的书，随后又补一句，这是一个系列，你还可以看看其他的。上卓越定下烟火，浏览丛书其他书目，立刻被《多情怀酒伴》这个书名给吸引，或许是猎奇心理作祟，很想探究，怎样的酒伴才能让人多情去怀想？（汗！直至读完全书，方才明白“多情怀酒伴”的含义）就这样，误打误撞，偶遇《多情怀酒伴》和龚鹏程。

新书到手，按照以往的阅读习惯，一定会先看完序言和后记，对书与作者留一个大概印象之后，再进入正题。随手翻看目录，映入眼帘的文章标题《吻》和《爱》，立刻抓住了我的眼球，等不及看两篇序言，便直奔正文。一口气从第一篇《吻》读到《死雨》，随文字起伏的心绪，时而会心会意哈哈大笑，时而满怀戚戚悲从中来。为作者于人情物理之细微处，“擘理论事，深洞隐微”的思想和文字折服。

如果不是这篇《吻》，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琢磨，印在唇膏上的吻与印在心板上的吻究竟有什么区别；不会突然了悟，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画家用手指印在少女唇上的哪一吻，所饱含的隐忍与激情。第一辑《含情》，内容涉及普通人的各种情感体验，对爱与性的思考，对生命的敬畏，对死亡的茫然无措，挥之不去的失乡之愁，以及把欢喜握在手中的淡定。透过知性、冷峻的文字，我开始揣摩作者深情而悸动的诗心。

第二辑《伫思》，因好多篇幅为文言写就，连篇累牍的生字，把阅读的雅兴消磨殆尽，索性弃之不读。“龚先生为文论理，喜独出机柕，别出新解，破人迷思。”《我的书房》一文，把书房比作老婆，“然而蓬头垢面，却不妨晤面相亲”。《论散文》，在批驳了晚明小品的虚骄浮流习气，分析了近现代散文创作及作者的现状之后，提出“支撑一篇好散文的，除了天赋的才情，便只剩下作者在生活中涵养磨炼出来的独特人格。”并枚举西方优秀散文作家以及他们的不朽作品，佐证“散文家必须为自己而写”，“其文采皆根植于深刻精严的思想体系，故能在批评与观察人生社会时，显出他的力量。”抛开卓有成就的大文豪不说，纵观古今中外，大多数靠卖文为生的作者，哪一个不想只为自己而写，忠实地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真实地表达自己对生活、对社会和人生的感悟与思考，而不必卑颜屈膝巧言惑众、言不由衷呢？只是，残酷的生存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得不像嘴里含着面疙瘩的人说话那样，“糊里糊涂地嘟哝不休，姿势很多，意义却很少”。

读龚先生的文字，常常感叹，今生不知要读破几万卷书，方能修得先生这样的文字功力，于有限的篇幅内，即言简意赅，又“博雅通达、广大精微”。洋洋洒洒数万言的《论孤独》，从孤独的类型，讲到各类型孤独的形成，再立论为什么需要创造性孤独、以及丧失性孤独的危害，最后鼓励大家成为自由的创造性孤独者。既有文学作品里的人物解析，也有中国古代文人诗词的对比讲解，更多的是哲学思辨和解惑析理。读着读着，心底深处的模糊混沌，渐次明晰，哪种心灯被拨亮、豁然洞明的欣喜，便时时盈满心间。“人间有味是清欢”，手捧一本好书，咀嚼字里行间的珠玑雅意，悠享良师益友的晤面促膝，又何尝不是把欢喜握在手上了呢！

“多情怀酒伴，余事做诗人”，读罢《知人》、《论世》，从龚先生自诩为业余遣兴一般的文字中，窥见其广泛交游的生活意味，倾听他对生活的独到见解，对自我存在的体认，对人生态度与意义的取向思考。继而，联想到香港的董桥和台湾的陈冠学，联想到他们文字里散发出来的幽微况味，真应了哪句：“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根植于生活的文字，每每读来，无不字字生香，既怡情逸兴，又益智壮思，实乃开卷有益。

“多情怀酒伴，余事做诗人”，诗人不打算做，不过，此生余下的日子，倒是真要好好琢磨琢磨，让其变得更加意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