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在想,究竟什麼可以拯救我局促不安的靈魂。小說?電影?戲劇?學術?不,都不是。他們都有堅固的外殼,符碼化的結構,都有一個刻意而為的敘事。我在這種主觀故意的言說裡頭,跟著話語走了,可是,當小說翻到末頁,當電影尾曲響起,當故事戛然而止,我還是濕淋淋地跌回到我的世界。我坐在我的小板凳上,低眉垂首,卻手心出汗。大好春光,都耗費在這些虛擬的話語上了,連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時節,都錯身而過。
而詩歌不一樣。詩歌不是幽深的林中路,诗歌是一个可以遠眺的门槛,让人不断接近又不断离开,在这个门槛上读者和作者“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体会同时被传唤和释放的经验”。(《舌头的管辖》)人總嚮往能在遠方得到救贖,詩歌就是視線之外的、山的那一邊的世界。在困擾中,善假于物,未若反求諸己。詩歌就是那個深層次的、暗色的自己。當世界在喧囂里,詩歌里的那個自己遺世而獨立。當我近乎顫栗地期待,或者反思,我都再次走進了詩歌。在詩歌里,容易忘了我是誰。天馬行空地任詞彙恣肆汪洋,就像在童話里一樣,內心卻依然懷有一個朝聖者的靈魂。
看到“朝聖者的靈魂”的詩句,可能每個人都會想起作者葉芝。那個瑰麗的,神秘的,妙不可言又讓讀者忍不住去回想的人。他的世界裏幽深的、岑寂的凱爾特的黑夜,草蟲喓喓,精靈遊蕩,他的詩句,大概就是暗藍的夜空中,那輪金黃的圓月。究竟是凱爾特的黑夜輝映了葉芝,還是葉芝照耀了凱爾特?大概也是一種互文吧。葉芝來自凱爾特,葉芝書寫了凱爾特;我們通過葉芝了解凱爾特,凱爾特因為葉芝而有了光華。可是,那個朝聖者的靈魂,會何去何從?葉芝說:
我所学的所有言语,
我所写出的所有言语,
必然要展翅,不倦地飛翔。
决不会片刻停駐,
一直到你悲伤的心所在的地方。
在夜色中,向着你歌唱。
远方,河水正在流淌,
乌云密布,或是璀璨星光。
——葉芝,《我的書本去的地方》(我的译本)
那個最終的目的地,是伊甸園,是太陽城,還是理性的自由王國,抑或是共產主義,可能因人而異:人人都在朝聖,只是“圣”兩兩不同。神學家蒂利希說,人人都有個“終極關切”。我的終極關切,就是我的書本要去的地方。那么,你的呢?詩歌里,在宗教里,在藝術和愛情里,你要走向哪裡去?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0:04:3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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