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泳说“我比较羡慕业余的专业,不用靠那个东西吃饭,但又有专业品质,这种感觉很不错。学术,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兴趣,其实是一件很苦的事。我自己感觉比较幸福的就是从来不在专业内,以业余为荣,所以不苦,因为没有人以专业来要求你,但自己其实是按专业标准来做的,所以一切都发自内心。四十岁以后,我绝对不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参见《我有一本》一文)“学者读书不能太专门,专门是职业,不专门才是趣味。专业是有硬性要求的,常常很苦;业余是轻松的,所以快乐。业余的专业是最理想的境界。”(参见卷首的《关于陈宝箴的一条史料》一文)“业余的专业”是谢泳反复提到的词语,也可以看作作者的夫子自道。在他进入厦门大学之后,也就进入了所谓的“专业内”,他的这种“业余的专业”态度是否有所改变呢?从他的新书《靠不住的历史:杂书过眼录二集》来看,这种态度大致延续了下来。
《靠不住的历史:杂书过眼录二集》是一本读书随笔集,书中所提到的书均为旧书(并非珍本秘籍)、杂书(所评介的书不囿于某一学科范围内,从史学到文学再到政治学、法学、语言学,甚至包括矿物学等方方面面的书),内容多为作者在阅读过程中的感想,但所发感想大都以第一手材料为依据,所以很符合“专业标准”,学术性与思想性兼备,是“对知识有增量的研究”,可以看作旧书与学术研究的标本。
搞学术研究要从第一手文献或实物出发,这原本应该是学术界的“常识”,无奈“此乃一个常识稀缺的时代”(参见梁文道《常识》)。谢泳根据自己的兴趣广泛阅读,接触到大量第一手文献,纠正了不少其他领域专家著作的缺漏,如“李约瑟难题”。我个人比较感兴趣的是两篇与现象学在中国的传播有关的文章。“中国最有名的大学里的哲学研究专家”所著的《现象学思潮在中国》一书中讲“中国人正式谈及胡塞尔的现象学早至1929年初”,而谢泳发现早在1922年11月张君劢就提到过胡塞尔和现象学。“从严格的学术规范讲,作者对于自己提到的原书和原杂志,必须亲自过目才能有新的发现,只使用间接材料,离真实的历史会有距离。”谢泳的这一感慨,难免让某些专家汗颜。
学术研究从第一手材料或实物出发固然重要,但“从没有关系的材料中发现问题和材料”更是本事,在网络时代更是如此。1957年3月费孝通在《人民日报》发表《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1957年6月筹建民族研究所,在最初的筹备请示报告中费孝通的名字列在很前边,最终高层把他圈掉了。谢泳从中发现当时“事情正在起变化”。这样的思考都是需要才情的,而书中这样的篇章实有不少。
或许只是我的偏见,感觉书中有一些问题,拈出来讲一下。也讲一点第一手材料的问题。有了第一手材料,做推断时也应该依据第一手材料。在《殷海光早年的一本译作》一文中作者讲“我没有完整读过台湾出版的《殷海光全集》,但从国内一些研究者引述的文献中判断,这本早年译作(指《哲学与逻辑语法》),可能没有收到全集里。”(第132页)在《由殷海光一本旧作说起》一文中“我断断续续看过台湾桂冠出版社出版的《殷海光全集》,不知道书里是不是收了这本(指《逻辑学讲话》)”。(第127页)这原本是只需翻阅全集目录就可以知道的事情,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应该坚持“专业标准”。
最后讲一点技术性问题。无疑,该书所收的六十多篇文章写于不同的年份,在结集成册时却没有在文末标注写作时间,这就使得书中不少的“今年”不知到底是何年。更加重要的是,没有了时间参照,书中的一些描述就出现了偏差。在《研究》一文中作者提到《欧特曼教授哀思录》一书,“现在还放在书架上,估计将来还会派上些用场”(第116页),而在《》一文中作者讲这本书已经送给同济大学图书馆(第86-88页)。这些虽是小问题,但小问题也不小。
2009年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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