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读过的书远比看过的电影多了好几倍,却一直不大写书评。总觉得一本书比一部电影复杂许多。电影里一切细节都会用镜头跟你交代,改编的电影无非就是核对导演的读后感与观众的读后感。然而书里读来平淡的一个句子或许是作者写时心潮澎湃的一块木板,随机地漂浮到你面前;错过了你就只配去读杂志。相反地,鲁迅的社戏也许根本就没有一点批评父亲的意思,余光中的冷雨也并没有如此深厚的文化涉猎。我们永远无法得知自己的文字到了别人的眼里是什么模样,美是主观的。阅读也是主观的。我无从也无意研究一个人、一本书,也许你对一个小细节并不在意而我却觉得感动,相反地也许我匆匆掠过的一章被你当作至宝臻言。
咒骂翻译似乎已经成了现代英语文学的中国读者的爱好。也许是早已习惯了欧化语体,除了被“迷思”这样的词小雷一下之外我并不曾注意读懂每个句子。我早已明白了不是每本书都值得你用同样的精力去关注,不是每个句子都有深刻的涵义,不是每个作家的盛誉都适合你的口味。用三个小时完成了第一次对钱德勒的阅读,这个阿城和村上春树推崇备至的美国作家,他的书被改写成电影《黑色大丽花》,他讨厌海明威,他以他自己的方式过着上世纪的生活。从来没有什么作家以他惊世骇俗的行为让我刮目相看,无论那是故意是本性;我关注的是鸡蛋而不是下蛋的母鸡。这颗蛋按照阿城的说法很重要,它清晰地影响了后来的文学创作——注意不是侦探小说的创作——马洛形象成为硬汉侦探的代表。没错,我并不在乎钱德勒是谁,也不在乎他的小说对后世产生了什么影响。权威这个东西向来在我的概念里很模糊,要说我对错,说我无知肤浅,随你便。事实就是我的确没有阿城和村上春树那么喜欢他。但也绝上升不到讨厌。
侦探小说始终不是我的那杯茶,电影中又往往猜到结局八九不离十。对畅销书有本能的警觉,虽然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畅销书了。一大早还回图书馆,三个小时的阅读或许没有发言权,可是谁在乎呢——就像马洛遇到伦诺克斯,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有人说这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还有人说那只是偶然的举动让伦诺克斯打动了硬汉马洛。这一场告别揭发许多人隐秘的欲望和愤怒,马洛是谁并不重要,伦诺克斯是谁也并不重要。我们的故事都像卷进这莫名其妙的旋涡里,身不由己。我还记得去替你喝一杯螺丝起子,我们只是偶然相逢的两个人,你逃了,死了,而我在警察局里被打伤时仍旧记得你说过的话,你没有杀她。
人永远不知道哪次说了再见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既然如此为何执著于此呢,人性远比你想得复杂又比你想得简单。侦探小说习惯用一种欲罢不能开火车的感觉,我却并没有好奇地想要知道结局。一场相遇就意味着一场告别,数十载的旧友可以背叛你,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许愿意为你保守秘密即使被打伤软骨。也许只因我这个读者的个人经历,是友情而不是别的东西打动了我。——说是打动或许并不贴切。马洛并不是替特里·伦诺克斯两肋插刀的人,伦诺克斯也并不曾将这个萍水相逢的私家侦探当作保守秘密的至交。他甚至不信任他,伪装成墨西哥人出现在马洛面前,而马洛在他的故事里越陷越深。一个人消失要留下多少痕迹?你在他们的生活里只是消失了,纵使至亲好友也只活在他们的思念里。你已经消失了,死亡将一切撕扯得淡漠而遥远,哪怕声嘶力竭的哭泣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心。不,并不是那为你杀杀打打的人才叫做朋友;不是跟你街头买醉听你胡说八道***谈人生谈大道理的人才叫做朋友;不是给你送东送西恩宠无限的人才叫做朋友;不是跟你混过大好时光日后怀念无比的人才叫做朋友。也许只是那么一点点好感,也许只因为我们太孤独。孤独并不意味着你要到街上到网上到朋友圈子里去找人调调情、睡睡觉;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哪怕你并不了解。
事情有时就是如此奇特。一次告别就是死去一点点——你以为事情结束了,可是它没有。你以为他们离开了,可你的心没有。硬汉不硬汉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要姑娘气的友情黏黏答答一碰就碎。人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坚强,但也不如你以为的那么脆弱。一场遭遇和一场朋友,完整而健全地告别,不像硬汉的伤心,而是正常人的一点点小感慨。我们以为说完了再见就是不再见,生活却还在轮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0:01:06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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