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城市人》这本一度成为台湾的都市研究轻经典的书中,詹宏志曾经提出过一个观察,他发现八○年代末期的台湾咖啡馆有着各种的面貌,同时期在同一条街上兴建装潢的咖啡馆,就可以有日式风格、温馨风格以及冷调风格的三种呈现,而这三种风格其实是互相冲突、扞格的。詹宏志基本上相信这种风格的冲突呈现,与所谓中国人兼容并蓄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认为这是因为台湾是在八○年代才富裕起来的,于是开咖啡馆的人跑去日本考察之后,分别带回了人家在三个时期流行的风格,进而混杂在一起。用詹宏志的说法,也就是台湾「在短短十年内『买进』各色各样的舶来品和外来文化,别人一百年的演进就压缩在我们的十年了」。[1]
在我看来,台湾的推理迷其实也经历了差不多的状况。
如果采用陈国伟在〈一个南方观点的可能:台湾推理小说的在地化考察〉中提出的观点,则台湾目前属于九○年代末期开始的网络世代,[2]而这个世代,基本上与岛田庄司的关系呈现着相当奇特的距离。基本上,以当时的重量级推理团体「密室研究会」为首,一径的推崇当时出版品甚少的岛田庄司,只是台湾那时可以寻找到的译本,除去已成为珍本的林白版《占星惹祸》(1988)外,只有《来自天国的鎗弹》(1996)、《异想天开》(1998)、《斜屋犯罪》(1999)等区区三本,当看过此数本书皆惊为天人的推理迷听到通晓日文的人说「还有更多、更好的作品」的时候,岛田庄司便成为网络世代心中不可能抹煞的一片风景。
或许就在这种情境之下,皇冠出版社自2003年开始陆续出版岛田庄司作品集,于六年时间(至2008年止)出版了岛田18本小说,横跨其创作生涯凡25年(从1981年的《占星术杀人魔法》到2005的《摩天楼的怪人》)。换言之,我们用别人四分之一的时间,就阅读到岛田庄司近一生的心血与转变。
如果这样的时空压缩是发生在如赤川次郎、内田康夫这些创作风格稳定的作家身上,或许读者还不会有太大的困惑。但因为岛田庄司的进化性格,让他的作品经常呈现高度的不稳定状态,以至于读者可能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硬生生冲进一股如果冻般的墙,让人霎时有些茫然失措。其中,特别是自1990年始,1993年终,被既晴(或皇冠)名之为「岛田庄司四大奇书」的《黑暗坡的食人树》、《水晶金字塔》、《眩晕》、《异位》,更是让台湾读者叫苦连天,纷纷提出无法理解作者的目的与手法的心得。
这同时也让我好奇起,究竟岛田庄司企图在这四本风格锐变的作品中,实验或是试探些什么写作上的可能呢?
二、
本文并不企图针对「岛田庄司四大奇书」做出整体的探讨与分别的剖析,而是将这四本加上《魔神的游戏》视为一个整体(至于其它长篇如龙卧亭系列其实是另一个脉络),以过去岛田庄司曾经提出的「神话论」为经纬进行耙梳,进而导引出《螺丝人》在他创作过程中的特出。
要言之,本文不应视为作者专论──这个其实由各本的导读者既晴已经提出许多专有名词──而是将岛田庄司的某个切面提取出来,好标志上色,提供给后来的读者参考。
三、
岛田庄司除了作为一个小说作者外,其推理论述也相当成熟,[3]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其于1989年12月出版的《本格ミステリー宣言》,本书除了位刚于1987年诞生的「新本格」做出初步的描述性论述外,岛田庄司还在书中的〈本格ミステリー論〉中,夹叙夹议的发表了自己对推理小说与创作的看法。基本的论述傅博的总导读有大概提到,在这边复述其对推理小说与众不同的名词运用也不甚有意义,但在该文中提及一个相当重要而显眼的概念,却无法让我忽略。
那就是自该书36页始的「神话论」。
岛田庄司认为,这世界的小说大致可区分为两大系谱:一是以私小说为最高峰的「写实主义文学」、另一则是「神话的系谱」。并引用荣格的话,认为神话是「人类在出现之时先行得到的原初精神表现」,并强调神话其实是集体的潜意识,是体验得来而非人自己发明的(证据是地球上各处民族均可见到有着惊人雷同的神话)。岛田庄司从中做出引申,认为神话其实是「见到神的梦」,而这个梦其实就是故事,并进而与宗教礼仪结合,成为今日小说的元祖。这种有如神降一般的梦/故事,当然与现实隔阂甚大,有着浓烈的幻想性。(页36-38)
接下来他继续阐述关于小说的发展,进而将话头带到爱伦坡身上,认为〈穆尔格街凶杀案〉的故事如果按照一般幻想小说的路线发展,读者应该会以为犯人化为一道轻烟飘走,但是他却违背了这种猜想,以具备现实性的解谜做为结尾。亦即,爱伦坡一手创发这种由幻想文学脱胎而成的推理文学,继而为人所继承。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写实性逐步取代了幻想性,而日本作者在接受这两派的观点时并未特别加以区分就全盘照收,这造成了作品注定会失败的命运[4]。(页38-43)于是在此做个总结,岛田基本上把承袭原始幻想性的推理小说,称为本格Mystery,而被写实性压过的推理小说,则称为本格推理。
然后他花了些篇幅在讲本格推理与本格Mystery所需要注意的不同细节处,与神话不大相关,故略过不提。重点其实反而是在第54页提出的,如果想写本格Mystery,应该要特别注重幻想性,而名侦探理应是最为神话的人物,如果不抱持着描述神的决心,则不要让名侦探出现比较好。
关于岛田庄司的「神话论」,大致如以上所述。
从我的观点而言,这段神话论恐怕是经过岛田庄司极度的深思熟虑,多方考虑后才决定要提出的自我小说史观,也或许是他的认识论中最为核心的存在,只有先行认识了这个世界,我们才能从中挖掘出可能探索的路线。这也是我仍然找出快二十年前的这本书来进行阐述的原因,因为如果说这边提到的是原则,在他之后所写出的各种论述中,其实都是为了达到这个原则而实行的方法。
──至于常被人提到的「多目的型本格Mystery」,就某个角度而言,不过就是八○年代在小说界开始展开的「百科全书化」的岛田专用语罢了,有兴趣的人不若去看看卡尔维诺的《给下一轮太平盛世的备忘录》中〈繁〉这一章,讲的可能更清楚一点。
在提出这个神话论过后不久,岛田庄司就展开了他的推理小说巨篇化实验工程,也造就了如今我们看到的「四大奇书」。
也因此,我们可以用「神话论」做为启蒙的眼光,来重新审视「四大奇书」与《魔神的游戏》。
四、
如果综观四大奇书与《魔神的游戏》,或许会发现,这些作品与过去大家所熟习的岛田式推理小说最大的不同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倾向:小说的巨篇化与谜团的繁复化。(当然,其它诸如侦探人格崩坏或许也在其中,但这并不在我现在要讨论的范围内)
小说巨篇化主要反映出来的,其实是文本空间的扩大,因为书页是文字的空间,而文字决定了小说的内容,因此当小说越巨篇,表示其中需要处理到的空间调度越趋庞大(所以像《追忆逝水年华》这种如此巨篇空间却又如此简单的小说,大概只有强调心象世界的纯文学做得到),推理小说又并非公路电影式的文类,无法单纯的一路接驳到终点,所有的空间跨越都必须有线索与谜团在背后支撑,这也注定了谜团的繁复化。
而过去我们所习见的岛田庄司,其实是善于将看似不可能解答的谜团与简单利落干净到近乎神迹的解答结合在一起的,这种有着鸿沟式的转变,似乎同时证明了这五本小说做为其「神话论」的实践应该是无庸置疑的。
而他具体实践的成果,则似乎是将神话化约成「普世性的谜团」与「侦探的优位化」,在前者而言,正因为神话是「经验」而非「创造」,所以当谜团能够跨越整个世界,在各地布下痕迹时,只是经验其一的人是无法破解其真正面貌的,因为谜团的普世性加强了其难度,却也因为这样得要加强其繁复度;当谜团如此庞大而破碎时(因为各地都只有一小块谜),唯有接近神的男人才有可能拼凑出其全貌,得以理解神话的源头,这也让侦探有着在小说中极强烈的优位化趋势。
──关于侦探的优位化,其实还有些东西可以说,因为侦探必须是独一无二的解释神话者,因此在他身边的凡人必须越少越好,这造成了既晴所言助手的极小甚至消失;而也因为优位者理应垂手听得神话便可解释,于是小说中的侦探就越来越不主动办案了。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四大奇书中,为了办案御手洗需要经历的国家越来越多,所涉及的专业知识也越来越多,同时为了强调这种神话的集体经验性,岛田庄司也援用了越来越多的宗教知识或是超自然体验来加强辅助(叙事者越来越多也大体基于此点)。只是这种实验看来并无法称得上成功,特别在于当小说成为连作者本身都无法驾驭的时候,神的破灭则会造成神话的破灭。
于是岛田庄司在四大奇书后其实让新‧御手洗沈潜了一阵子,转而发展其它系列或描写御手洗早期故事(就我猜想,我认为岛田是只把御手洗系列当本格Mystery写,其它大致都是本格推理小说),之后在2002年才又推出《魔神的游戏》。这次岛田庄司聪明的多,与其靠着说不清楚的谜团普世性来强调小说的神话系谱,不如直接让侦探与神对抗,来解破「神的犯罪」,这样读者应该会更直接的理解其神话论的核心概念。
但是岛田没有顾及这样写作的最大问题,当侦探办案的结果是将神的存在抹杀时,那神话的存在也就不足为信了。于是这本小说虽然难得的完成度极高,但显然无法达到岛田庄司的核心期待。
换句话说,在这陆续的「神话论」实验中,岛田庄司某种程度上是失败了。不过有趣的是,尽管我并不知道这是否是他在思考检讨过后所提出的改良版本,但是在皇冠即将要出版的《螺丝人》中,我倒是看到了推理小说创作与其神话论相契合的可能。
五、
在说到《螺丝人》之前,我或许要先来讨论一下,关于岛田庄司的神话观点。
岛田庄司的神话理论,大体而言是由荣格承袭并扭转方向的精神分析学派路线着手,因此他会将神话视为人类心灵的化约,这跟荣格强调集体潜意识的原型(archetype)殊无二致,甚至他所提出的神话是「看见神的梦」的这个概念,也与Joseph Campbell也有提出过的「梦是个人的神话,神话则是非个人的梦」[5]有惊人的类似,因为神话如果是众人的梦,亦即众人的潜意识,而集体潜意识在荣格的后来引申中,正是「神的形象」。
既晴在这个部分根据岛田庄司的神话论做出了他的解释:「神话来自潜意识,亦即大脑的海底。这就是岛田对御手洗洁身分的崭新设想——神话/脑/谜团/论理」,[6]这样的说法似乎并不精准。因为我认为岛田庄司并不只是期待探索潜意识,他更大的想望是创造自己的神话,因此不管在四大奇书或是在《魔神的游戏》中,他都挪用了许多的神话原型,藉以造出属于他自己的神。不过他似乎没有成功,这一方面的原因固然与他的意识过于先行,读者跟不太上有关,但更关键的因素则可能是在他对神话的想象有着破绽所致。
岛田庄司的神话论,有些地方其实蛮奇怪的,他提及爱尔兰与英国正是因为神话传统丰厚,因此能产出许多优秀的小说家(页38),但就是因为英国的居尔特神话传统被罗马人摧毁了,于是托尔金想要为英国创造一部自己的神话,因此才写出《魔戒》来的啊,不过这可能是理解上的差异,但我觉得岛田庄司神话论的真正症结在于,他对于神话的「形式」并没有太强烈的认识。
无论我们将神话视为曾经出现过的事情也好、人们的集体潜意识也好,不管如何,神话都必须以我们所能理解的形态出现,不管要把它如精神分析的原型解释抑或是结构主义的本质解释,神话的最基础存在型态,永远都是「语言」,而这不只是因为神话的口耳相传性或是为了记录的可能,更关键的就犹如海德格说过的,「语言是存在的家」,离去语言,神话就不可能存有。
卡西勒曾经提出,「神话和语言一样,在心智建构我们关于『事物』的世界的过程中执行着做规定和做区别的功能」,[7]神话建构世界、语言建构我们心智中的世界,于是两者互为表里,神话即是文本。在这个部分中,神话的重点不是在「如何生成」,而是在「如何诠释」。换言之,过去岛田庄司的努力其实都失去焦点,要建构神话并不是要告诉读者关于神话与小说本身的连结,也并非让侦探如万王之王般解破谜题,更重要的事让读者见到神话的形式,进而透过诠释让读者掌握神话的「本体」。
而这,就是《螺丝人》。
我相信很多人看完《螺丝人》后,应该会明显感受到「岛田庄司回来了」的喜悦,这篇长篇小说不仅不拖沓啰嗦,相反地紧凑程度绝对是作者众多小说中排名数一数二的,书中有神秘却又容易理解的谜团、循序渐进的解谜、充满张力的犯罪场景,在在都显示了岛田庄司功力未减。但或许也会有人敏锐的察觉到,向来爱跑来跑去的御手洗,这次却相当安份守己的待在少数几个场景内,而且平时那副疯言疯语的样子也都不见了,转而成相对沈静的侦探形象。
更奇特的是,这次御手洗所碰到的案子一开始甚至不是个案子,而比较像是个精神科医师案例。本来只是个失忆症患者始终无法追寻自己的来历,却总有个想回去的地方,甚至因此而写成一本童话故事,御手洗在诊察他的同时,却从他的创作中发现关于他的来历与他的过去涉及了一桩极其恐怖神秘的案件……
这本小说较岛田庄司其它小说不同的地方,也正在于御手洗如何透过解析那人写成的童话故事,找出与现实相对应的的部份,读者就看到御手洗如何拆解整个童话故事,将各个零件掏洗、检视后一一赋予解释。这就好像结构主义者在面对神话故事时,纷纷将它们的语意单位安置在最适当的位置,以期探求该神话的原始意义。
也就是说,这次御手洗所面对的问题是犹如德尔菲神谕一样难解的文字障,与其称呼这次的御手洗洁为「侦探」,不如说他是赋予神话意涵的「诠释者」。这成功铺叙了整本小说的传奇色彩,让御手洗的位置提到与神近乎同高却又无法踰越,尽管岛田最后还是不甘寂寞的安插了犹太泥人的典故,但仍旧无损于小说的神话色彩。
毕竟神话只需要被诠释,而不需要被破解。
六、
但事实上,我还是想提出一些关于《螺丝人》的缺点。
岛田庄司是一个脚步很快的作者,这在他的《二十一世纪本格宣言》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在这本论文中提出,由于推理小说是一个不断进化的文类,因此需要与当下的科技发展做结合,于是推理小说家也需要充实自己,而当下二十一世纪最流行的就是脑科学或生物科学,因此小说家该在这个部分拓展自己的领域。但有趣的地方在于,尽管作者要跟上科学发展,读者却未必可以。于是作者必须急忙的用各种浅显易懂的方式解释给读者听,而同时也让科技本身的丰厚度被降低了。
于是所谓的科学背景,便被削弱至轻质化的地步。
在普通状况而言,科学被轻质化当然不构成读者的问题与障碍,像丹布朗的《天使与魔鬼》就把反物质搞的跟克利普镎一样,但问题是这边涉及的科学技术是每个人都有经验的「记忆」与「失忆」,换言之,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去用自身的经验与书中所言相结合,然后就可能发出一个疑问:
「人脑真的那么简单?」
是的,正因为我们是人,都对于记忆的暧昧性与凝态有着深切的认同,于是对于里头如同技师般拆卸记忆与童话中的元素的御手洗洁,很容易展开质疑。如果稍微熟悉一点相关理论的人,更可以很容易的提出许多论点来动摇御手洗的坚信。特别是要是稍微了解精神分析理论的人,一定会想到当初弗罗伊德说的话:「每个梦里都会有无法理解的部份,而那个部分就是现实与梦结合的肚脐」。
说的清楚一点,岛田庄司为了维持推理小说的绝对理性与单一解释,逼不得已让幻想全然立基于现实之上,而牺牲了其中的可能更为丰厚的地方。这是岛田的不得不然,也是本书的缺憾所在。
另外,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察觉到小说中前后两段的调性极端的不协调,前面的童话解析犹如披头四的歌曲一般,有着强烈的幻想与音乐感;但到了后面的真实案件破解时,社会性的沉重色彩便渗了进来。奇特的是,岛田并不会像过去的《奇想天恸》设计好桥接的可能,让沉重中带着轻盈,反而直接让读者硬生生承受两个情绪的落差,让人读来有些余味不佳。
七、
最后做个小结。
其实以我的眼光来看,《螺丝人》象征着岛田庄司的一个基础认知的改变。
过去岛田在挑战神话时,总是企图创造神话,然后让侦探驾驭神话进而成为神;但实际上在小说中真正的神应该是作者而非侦探,当侦探成功挑战了作者的谜团甚至凌越他,则小说本身的存在必要便消佚了。
这次的岛田果然认知到自己做为「神」的位阶,安排出等待破解的「神谕」给侦探解读,因此侦探成为「神的代言人」、「神的诠释者」,如此接近神却又不可能取代神、跨越神,于是小说的结构便安定下来,读者也会读的安心许多。
马太福音第四章第七节说:「不可试探主你的神」,正因为《螺丝人》中不敢试探,小说本身才得以精采起来。
[1] 詹宏志,《城市人──城市空间的感觉、符号和解释》(台北:天下,1989.06),页46-50。
[2] 陈国伟,〈一个南方观点的可能:台湾推理小说的在地化考察〉,嘉义:2007 文学『南台湾』学术研讨会,2007.11.24,页102。
[3] 关于岛田庄司的推理小说论述,详可参见傅博为皇冠「岛田庄司推理杰作选」所撰写的总导读〈新本格推理小说之先驱功臣岛田庄司〉「岛田庄司的推理小说观」一节,或既晴于多篇导读中也有述及。
[4] 其实在这边岛田有举「日本作家很喜欢写的密室」为例,认为密室的本质是幻想性的,让写实性的警察遇到密室,就好像在寿司卷上放鹅肝一样的怪异,要这样做不是不行,但理应需要更为用心的思考。
[5] Campbell Joseph,《千面英雄》(台北:立绪,1997.07),页17。
[6] 既晴,〈岛田庄司的神话纪元〉,http://www.crown.com.tw/no22/km002_6_1.htm,2008/12/8。
[7] 恩斯特‧卡西勒,《语言与神话》(台北:桂冠,1990.08),页15。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0:01:04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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