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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澜谈吃《酱大排和豆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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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0: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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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看蔡澜做一个访谈节目,谈到最喜欢的食物,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现在觉得炒泥豆芽这样的家常菜最可心。

听了蔡澜的话,一时以为听错了,愕然。蔡澜是谁啊,名满香江的大才子兼美食家,会吃能写,什么样的餐厅经他一点,好比开光,灵验呐。绝的是,他还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实践家,经常亲自上电视教做菜,炮制出了袁枚的“随园食单”,连金庸杜撰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也捣估出来了。据说,他在香港上海两地开的“粗菜馆”,生意好到令人艳羡,明星们捧场得多。

读过他的《蔡澜谈吃》,这位仁兄在书里指点,樱花开了要泡哪家温泉吃哪家料理,哪个杂沓能吃到刚下船的阿拉斯加蟹,鱼翅是捞饭还是捞什么好,配鲍鱼的汤怎样熬才入味,在我等好食客眼里,他是当代食神。

食神怎么可以只钟情于豆芽菜!转念又想明白了,剑客的最高境界乃是化有剑为无剑,食客莫非也如此,炼到最后,鲍鱼鱼翅怎样,青菜豆腐又怎样,皆是沉舟侧畔千帆过,返璞归真了。周星驰不也是在《食神》里道出真谛——“蛋炒饭同样惊天地泣鬼神”后,方才显出了食神真身嘛!

可惜我没到那个境界,到目前为止,我仍然认定,我爸不用心烧出的酱大排,远远好吃于用心烧出的豆芽菜。我热爱美食,凡热爱的人都有一条底线,那就是,肉食一定好吃于素食。到饭店,最恨别人捧着菜单点素菜,切,素菜用得着点吗,把豆芽菜烧出肉味的,一定是神仙。

其女必象其父。天可怜见,让我摊上了一个比我更热爱美食的父亲。很明显,正是由于他老人家一直牢牢掌控着厨房和灶台的支配权,才造成了这么多年来我停滞于蛋炒饭,驻足于紫菜汤不前。但我也毫无怨言。本人厨艺虽基本不入流,凭着家传渊源,还是可纸上谈一点兵。

谈美食,不是说菜谱。蔡澜,还有我爸都说过,中国菜的精髓在味,入髓的味,也就是调料的份量。西方人厨房多配有天平,严格跟着菜谱配几克,做出来味道不会太离谱。前不久,布什上电视做了一个汉堡,完全按麦当劳的要求,报道说,与别的汉堡没甚大区别。中国菜全不然,加一些、少许、点点,醋、酱油、姜等等等等。没办法精确,全凭手的感觉。感觉这个东西就微妙了,我理解,在做菜上是经验,悟性。

象我爸这样的“老牌大厨”,自称是早年在部队搞聚餐,为几百号人掌勺锻炼出来的感觉。直到前天,我们赞他老人家酱大排烧得好,他还满是不屑,“当年,在部队烧红烧肉,满满一铁锅,一揭锅,那才叫好。”所以,至今他对烹饪肉食的热情明显高于其他,并乐此不疲地尝试。大排红烧加上四种闷酱,仔排与干蕨菜同锅,小排煨西红柿和香菇,羊肉直接拿来清炖,上个冬天他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熬出了正宗的牛骨汤。作为一名女性,我毫不掩饰对肉食的喜好,不能不说受他老人家的影响。我晓得他反正是从来不看菜谱的,讲感觉的美食文字也不开,算是到了一种朴实的境界,尽信书不如无书。

我跟我爸不一样,他偏实,我偏形。吃不到的东西,我在美食文字里找感觉,望梅止渴。这几年,真收了一摞关于吃的书。

早期买了周作人、梁实秋、汪曾祺老一辈的书,他们多是写老北京风味。写得好,但始终觉得内核还是乡愁多一些,对我这种没机会做游子的人,难以共鸣。前年走红的唐鲁孙系列也是这个调调,更难为人的是,他是珍妃的侄孙,正宗满族镶红旗后裔,《唐鲁孙谈吃》尽是世面了无踪迹的食材,柴火是产自西山的“银丝红罗炭”、仿乾隆五彩大瓷盘的糟蒸鸭肝、银鱼和干贝一起煮,啧啧,我等布衣还是免了吧。

另几本美食书各具风格,都喜欢,经常翻。

李碧华的《水云散发》写点心水果多一点,写着写着就写到她擅长的男女情事了,她最好用奇奇怪怪的比喻 。“女人若是一只蜜枣,必然是煲完汤之后的蜜枣。她的‘精华’已贡献给一锅汤(家庭丈夫子女)。牺牲了蜜枣,才成全了好汤。” “用厚杯喝咖啡奶茶,如同吻上一个厚嘴唇。男人或女人的厚嘴唇,向来都是比较性感的。” “好男人应该像黄牛。不过,如果女人不喜欢你,不接受你;或你不喜欢女人,不接受她,再好也没用。这才是道理。”还有更古怪的,“水果鲜吃,灵魂肉体俱全。成为一道菜一味甜品,则是一条艳丽的女尸。”写得太毒了,因为这句话,我从此便告别了我心爱的水果沙拉。再吃蜜枣,也怪怪的,只干吃,再不拿来熬甜羹。

新买的,是网名为“森林的火焰”写手出的《味觉森林》,她其实是生于1978年的多伦多大学博士,在广东念的中山大学。书里“吃在广东”的部分颇精彩,咦,李碧华也是广东人,馋宗大师沈宏非是上海人大多数时候却盘踞在广东,蔡澜是香港人,过埠像过街。我爸也在广东呆过哎。看来,老广的确厉害,不愧为化美食为美文的温床土壤。

写到这,饿得不行。广东太远,还是立马打电话给我爸实在:亲爱的老爸,咱们中午能吃上酱大排吗?还有,再来一碗,豆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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