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她的旅程“东写西读”之《追随她的旅程》

一个朋友在看完我借给她的《少年巴比伦》之后，始终坚持那本小说应该有一个更残酷的结尾，比如说，死掉一些人之类的……青春难道非得这个样子吗，一些人死了，一些人离开了，一些人沉沦了，一些人发达了，然后，再由一个青春不再的幸存者，去回忆远去的一切，并让人心怀感慨？作为人人都将要、正在或曾经拥有的经历，青春这东西其实平淡无奇，我们的大惊小怪，也许，只是因为未曾足够磨难。

作为《少年巴比伦》的姊妹篇，本书看起来更像是《少年巴比伦》的前传，书中主角路小路正从懵懂而放肆的少年，成长为结实而麻木的青年。故事的背景依旧放在那个衰败、灰暗的江南小镇，呼啸往来的年轻人，以及他们散发着淡淡荷尔蒙味道的荒唐故事，共同组成了故事泛黄老照片一般的经年气息。这容易使人想起苏童名为《少年血》的短篇小说集，那绝对是苏童最好的一部短篇小说集，里面的残酷多的是。但残酷绝不会是青春的唯一标记，更多人更多的青春，伴随着的，只是炎热的夏天，无聊的电视剧，黄昏的操场，孤独的篮架，以及，深夜里那盏不敢熄灭的灯。所以，被标榜得残酷、血肉模糊的青春，更多的也许只是一种粉饰而已，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对过往的选择性修饰，是欺人与自欺的完美结合：至少，过去曾经是酣畅淋漓的，也就显得当下的现实，不那么猥琐。

本书的叙述方式倒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故事在作者笔下呈现出一种支离破碎的气质，线性的情节性前进跌落成或断裂或重叠的碎片，像是太阳底下碎了一地的玻璃，除了炫目，什么也没看见。这应该是表现回忆的最好质感了，如果编织成影像，应该是一个穿着浅灰色夹克衫的中年人，站的风中摇曳的芦苇丛中眺望远方的太阳，即便他觉得眼睛生疼，叫我们看来，却是难得的诗意姿态。我们需要这样的姿态，一边挣扎在现实里一边在过去里喘息，而被用来休息的回忆，青春是最好不过的题材：年轻、肌肉在皮肤下滚动、一切错误都有重来的机会、无所事事却毫不羞愧、不必担负沉重的责任、随时准备离家出走、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切实际的幻想，等等，经过了时间的折射，我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错觉，以为当年所摆的POSE冷酷无比，并为此沾沾自喜，那些被放大了的欢喜、悲伤、绝望和期许，成为我们自以为拥有的虚幻的财富，好像从青春的铜人巷里出来以后，我们便如猛虎下山一般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但正像本书“引子”与“尾声”中讲述的那个故事一样，当一切归于平淡和琐碎之后，我们才会明白，关于过去，我们的认识有多浅薄，当我们猛然警醒，过去其实不值一提的时候，我们的成熟，才刚刚开始，这件事，说来悲凉，却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