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处女作与处理作》

文：姬中宪

大师的处女作。

有些人的处女作惨不忍睹，处女作成了处理作，很不幸；有些人的处女作成了日后的代表作，或者成了成就最大、名气最大甚至唯一被人记住的作品，更不幸。纳博科夫的这部不同，它是一部纯粹意义上的处女作，没有多少名气，文学成就上与老纳后来那些花样百出的代表作更不可同日而语，倒也保留了首次长篇的原貌，让那些渴望成为大师的人有个参照：看看人家，要想成大师，第一部得写成什么样？

处女作的另一个表现是，纳博科夫把自己年轻时的真实经历写进了《玛丽》。这也是个有趣的话题，有些作家一辈子只写自己那点破事，写得再好，多少也有些遗憾，格局不够开阔；还有些从头到尾不见自己的影子，每本书都是一个遥远的独立世界，高深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纳博科夫自己倒不避讳，“丝毫不为之感到困窘”，他有自己的解释，说这么写是“为了摆脱自我后可以去轻装从事更美好的事情。”这倒也说得通，不和自己做个了断，后来那些“更美好”的作品可能也难写出，比如《玛丽》中对故国俄罗斯的乡情，对初恋情人的怀念，既是年轻作者情窦初开，更是一次了结，这就了不起，没有一辈子专业写乡愁，把自己的那点私人情绪无限延续下去，变成终身的吃饭家伙，这大概就是大师与非大师的区别了。

单看《玛丽》，这仍然是一本成熟的作品，对各色人物的精妙把握，狭小空间与时间内呈现出的放射性与包容性，以及不温不火、不急不缓的叙述，都让人看到了年轻作者中难见的耐心与底气。《玛丽》似乎证明了，“把每一部作品都当作最后一部作品”的创作理念与创作激情，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合理和有效，在什么时期做什么事情应该是有定数的，不该被盲目的艺术热情所遮盖和逾越，有长远规划和长跑决心的作者，不会在某一部小说里说的太多，从这个意义上讲，《玛丽》是一个隐秘而有计划的开端。

（出自姬中宪的博客“空房间”http://blog.sina.com.cn/0ro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