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堡垒《爱一个人，要爱她的灵魂》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当你年老时》 叶芝

两年前，在杂志上看这本书的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江南要把这首诗放在《上海堡垒》的开头，作为它的楔子。后来，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再也没去想这个问题。

现在上海堡垒出书了，于是又拿起来，再看了一遍。知道了结局，没有了之前看杂志时候的那种期盼，却多了一丝品味的感觉。

很多人说江南很会写男人，笔下的无论是大叔还是少年都令人神往，然而写的女人却缺乏这样的韵味。可是这一篇分明很例外。

林澜和路依依，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女生，除了作为小说女主都必须的漂亮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相同之处。路依依比较简单，无敌青春美少女，聪明活泼可爱的富家小女生，后来的影视大明星。而描述林澜就没有那么简单。无论是那个在窗口上呵气，画着凌乱的线条，一个人笑着的女生；或者是那个在28楼前的小路上，昏黄的路灯下，哼唱着“凝结的时间，流动的语言，黑色的雾里，有隐约的光……”的女生；还是那个站在泡泡下，仰望着紫色的流星坠落，紫色的大丽花盛开、破碎的天空，喃喃自语的女生，都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迷，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女人。如同江洋一样，我们也不懂这个女人，只是很喜欢她那耳根后的一弯细细的卷发，像是细巧的钩子。

江洋在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可能的最后一架灰鹰上，对路依依说了“我爱你”，可是，在很多年后的电影院里，在身旁聪明的路依依在等待着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却始终无法启齿，只能找个理由转身，因为脑中始终盘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我们都知道，江洋爱的是林澜。

为什么是林澜而不是路依依？这首《当你年老时》就是答案吧。爱一个人，要爱她的灵魂。路依依只是一个小女孩，纵然是青春无敌，纵然是那么聪明，那么好，可是终究还是一个小女孩。她太简单，其实一眼就能看穿。这样的女孩子，对于江洋来说，让人喜欢，却很彻底难爱上。

只有林澜，那个永远都猜不透的林澜。江洋经常在想，“林澜，你现在在做什么？”。当他回想起杨建南说“原来你也不知道的时候……”，会感慨，真是个捣蛋的女人。是啊，林澜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就算她答应了杨建南的求婚，可是杨建南也会问江洋：她喜欢你么？”

这是一个在灵魂深处于众不同的女人。她可以一个人不合群，寂寞地在一个角落里看来来往往的人；她可以仰望着美丽的星空，感慨“原来是这样的啊……很多年后，孩子们会记住这个时代的……”；她可以在昏黄的路灯下，自顾自的哼着别人没听过的飘渺的歌；她可以一个人在窗玻璃上呵气，然后在上面画着谁也看不懂的凌乱的线条，像一只小野兽；她可以决绝的对江洋说出“不要再来找我了”，却把自己弄到的唯一的机票留给了他……这样的女人，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你真的很想知道。

所以江洋只会给她发短信，两个人面对面时，似乎根本无话可说。其实在短信里，也几乎都是在没事找事，或许是因为这样不容易冷场吧，就算冷了也可以各自找个理由说晚安。

如果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灵魂，那真的很痛苦。我们都知道通天塔，语言对于人之间的隔阂是那么大，那么灵魂的交流无疑更加困难。而且这样的人很难感受到幸福，就像《天方夜谭》里面的那个“终生不笑者”，因为你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可是得不到，又没有替代品，只能始终挂念在心里。

江大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天使仅仅存在于少年的梦想里，十有八九要失掉。我写《上海堡垒》也不是自怜或者矫情，只是希望给自己看看说，江洋们，确曾如此悲伤和努力啊。”

我也是众多江洋们中的一个，也确曾如此悲伤和努力，那么这就足够了。我看到了天空中那朵最美丽的紫色的花，然后把它放在记忆里，若干年后，仍然一尘不染，会恍恍惚惚觉得上一次见到它是在昨天。

只是希望能遇到路依依这样的简单的女孩子，不用太漂亮，不用太聪明，只是很乖，只要求一点小小的幸福，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是可以结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