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接连看了两本好书,一是史铁生的《务虚笔记》,另一则是范稳的《水乳大地》。
这两本百年一见的佳作都具有丰盈的内涵和复杂的思想性,可是两者的内涵和所呈现出的复杂性却表现得迥然不同,令我感叹,何其幸运,这个时代既生了“瑜”,又生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亮”来。
如果说《务虚笔记》的复杂表现为整本书是浑然不可分割的思想的整体,那么《水乳大地》的复杂则表现为它的多面。
首先,小说塑造的人物就五花八门:有藏传佛教的活佛,纳西东巴教的代表,基督教的传教士,共产党的干部,有不惧天地鬼神的康巴汉子,外柔内刚的纳西女子,还有残暴的西藏土司,奇特的苯教鼻祖的魂灵……
围绕这些性格突出、生动可见的人物形象产生的故事也是惨烈而奇异的,小说以两个法国传教士进入澜沧江峡谷掀开了故事的帷幕,讲述了两代神父在这片土地上艰难的传教经历,从人民的怀疑到皈依,从与喇嘛的斗智斗法到最后的和平共处,从***的庇护到强行解散到最终的尊重,这仅仅是书中的一条主线——宗教的战争;另一条主线则是野贡土司家族纳西族长和万祥等人之间,两者为了盐发动的战争闹得天人共愤,这是掠夺钱财的战争;第三条主线发生在野贡土司家族与大土匪泽仁达娃家族之间延续了三代的恩仇爱恨,这是家族个人之间的斗争。这些错综复杂的斗争纠缠一团,使书中硝烟四起,战事不断,然而其中不时穿插着爱的潜流,小说情节愈加呈现出纷繁多样。
其三,整本小说描写了一个世纪,这恰恰是最多事的一个世纪。这一个世纪经历三个朝代,如同三重天。从清***的腐败无能,到其后的军阀混战,从国共战争到新中国成立,从文化大革命到拨乱反正……小说不仅有天主教、藏传佛教和东巴教的激烈冲突,藏族、纳西族和汉族的长期争斗,还有国共双方的政治较量,一直到80年代的宗教和解与民族和谐,才使百川归海。
第四,小说的背景处在滇藏交界处,卡瓦格博雪山之下,澜沧江大峡谷之中。这是多种民族混居、多种文化相互冲撞与融合、宗教和现实交错的特殊地理位置。正如作家阿来所说:动人的故事,容易产生在文化交汇的地带。正是这复合性土地造就了这部小说,使之呈现出内容丰富浩大,头绪纷繁复杂,人物关系盘根错节的面貌。
如果说《务虚笔记》是断裂一个时代的横截面,那么《水乳大地》剖析一个特殊的地方一个世纪的纵深面。这个特殊地方与其说是整个小说的背景地,不如说是宗教衍变交融史。在这块复合地,因人分不同的族群,又持有不同的信仰,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火药味,但正是在这种硬碰硬、强对强的激烈碰撞之中,藏传佛教天主教东巴教不同的教义在比较中显示出各自的精神之内力,藏族纳西族汉族不同的族群在冲突中放射出各自的性情之光芒。最终,人类友爱和寻求融合的力量不绝,在一个世纪后终形成了百川归海、万溪合流的多种文化水***融的壮阔场景。
如果说《务虚笔记》目的在于突出普遍性,那么《水乳大地》着重塑造典型性。小说中的是藏族部落土匪头子的泽仁达娃,在作恶多端后良心发现,皈依了藏传佛教,变成了吹批喇嘛;而曾是纳西族富商妻子的木芳,在被泽仁达娃抢走后,意外的失散使之受尽苦难,最终成为了信奉天主教的凯瑟琳修女;而木芳与泽仁达娃的儿子木学文,则既未随生父去信奉藏传佛教,又未像母亲那样去信奉天主教,而是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最终成为了一名共产党高级干部。他们各自找到自己的精神归宿,充分显现出不同的信仰对他们的影响与召唤,这样特殊的家庭,这样典型的事例只会发生在这极为特殊的年代和土地。
就印象而言,《务虚笔记》是多色调和一体而呈现出的混沌的一团灰色,《水乳大地》则是各种鲜亮的原色穿插构成的斑斓画面。除了小说的章节忽而世纪初,忽而世纪末,忽而20世纪30年代,忽而70年代,颠来倒去,让人感觉光怪陆离外,小说的许多情节极具想象力,甚至出现魔幻色彩的细节,死而复生的凯瑟琳修女,骑着羊皮鼓飞行的敦根桑布喇嘛,滚动的有知觉的头颅,颜色变幻的盐田等等,变成木桩的士兵……虽然小说不断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切换,可奇怪的是这些奇幻的情节在整篇小说中是这样和谐统一,仿佛我们试用藏族人的眼光看世界一样自然,从而营造出一种特殊的神秘的藏文化氛围。
最后,觉得这书名实在高。水乳的大地,偏正结构,水***融的大地,藏传佛教天主教东巴教和谐共处,藏族纳西族汉族和睦共存,这为一解。其二,水乳大地,主谓宾结构,乳释义为哺乳、哺育,水哺育着浇灌着滋润着大地,就像信仰影响着召唤着安抚着人民,多么自由多么和谐多么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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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9:54:4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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