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入林《过河入林。死在午后。》

过河入林。

已经是他晚期的一部长篇小说，有了无法冷静的、却无法倾诉的激情，关于太多无法忘却的纪念，夹杂着大段大段飘渺的思绪。他写年老的上校，重游他曾经作战负伤的意大利城市，那些都是美好宁静的地方。托切洛曾经的圣马可广场，很远就可辨认的布拉诺漂亮钟楼，穆拉诺的人们会制造精美的玻璃器皿，威尼斯荡漾着凤尾船，当地人称之“多拉贡”。……上校喋喋不休，他清晰记得的是战壕，防备线……他说：“但我想我该上路了。再好好看一眼吧，从这里看，可以了解这个城市经历过的一切。可惜没有人从这里看这个城市。”他毅然说，“上路吧。”那些画面已注入他的掌纹，他不会忘记。但他不断回首。

合上书，闭上眼，CD机里滚动着维瓦尔地的“四季”。CD封面是威尼斯小城，天上有缤纷繁厚的云彩，拜占廷风格的建筑，和船夫小伙撑着的凤尾船，大概是黄昏，所以画面有古铜色的阳光。“这是我的城市”，上校这么说，他想停息下来，在威尼斯水渠旁，和雷娜塔相伴，看潮汐涨落和过往的多拉贡。

他想的正传递海明威的愿望。但是这部作品并未“成功”。但是，想，成功的概念又是什么呢！难道是别人的认同？他自己喜欢就好。

海明威含枪自尽：3秒钟脑袋绽放掀飞，3分钟脑电波灰飞湮灭。那颗本来用来违反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子弹，决绝地让他舍弃了尘世。所以或许他是一个勇敢的而又痛苦的人，并且最知道如何解决痛苦。

所以他选择离开。他涉水过河入林，回到了可以让自己停息的地方。

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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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死是如此敏感与兴趣。后来又借了他的另一本书：

死在午后。

去的是西班牙，看了三百多场斗牛、目睹千多头公牛的刺杀与死亡，以及无数马的不幸遭遇。

“待到斗牛终场，死，留给了这场表演的主角，公牛。那种陶醉与入迷如同任何激烈的情绪，使你感到空虚，又使你感到失落，感到悲伤。”

他研究并直接记录斗牛的整个过程，详尽、尖锐地揭露这种暴力艺术；却不愿明了地透露他对斗牛的情感，这是理智的。暴力的死亡是简单直率，几乎没有情感文字可言。多少个午后，他睁着眼睛，清楚地对暴力造成的死加以观察。从人们那得到的结论：“任何引起强烈爱好的东西，也必定回引起同样强烈的反对。”

总之，剑杀手非凡的手腕技术及眼花缭乱的影子，只是在上演一场诡异的悲剧，并非运动，和力气无关；也只是一场预知的较量，人有危险，但牲畜必死无疑。

海明威还记录观众的心理。在死亡面前，鼓起勇气、为获得刺激、为体验野蛮、为了种种心理上的需要。而他自己，只是带着纯粹的好奇心。

看到了后来，黄昏降临，整个斗牛场空旷阴森，只剩下马的内脏翻倒一地，空气中有血腥味，工作人员在忙碌清理。

其实，斗牛如何刺激，是早定好的步骤，都是依据相同的轨迹，落得相同的结局。

公牛崇高、迟钝，最终沉着，仍是宿命难逃。也许海明威是已经看见了终点的结局，匆忙间，离开了人间。

对他而言，这回真的体验到了死亡，真的明白了死的真谛。但这太复杂，他已经不能述说。

二〇〇四年er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