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悲痛到心底,无奈到骨子里,沉重至肺腑的故事。
这是一本让人没有了眼泪的书。
比之于《呼兰河传》,要更见作者的功力。
比之于《小城三月》,要更震撼人心。
每天晚上只能读一小段,然后会渐渐发现自己已然深深沉入了无边的夜色。萧红的笔触太残酷。
生,死。
在我有生的16年岁月里从来就不敢去轻易触碰的字眼,一个人死了,不说轰轰烈烈,不说震天动地,起码也会引起周围人的几番波动。就连一颗小石子投入水中,也是能够荡漾出波纹的。
可是在生死场中的人,生生死死,是多么的卑微,经不起半点波澜……
月英死了。
曾经,月英是全村最美丽的女人,可是一过门就患了瘫病。就像萧红家乡的小团圆媳妇,硬生生的被请神烧香巫婆折腾死了。一个病弱的女人,支撑着孱弱的身体,无人问津,那深夜的呻吟震得人心发颤。她的丈夫还觉得对得起她吗?骂她,打她,最后干脆不管她。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一个鬼。
我甚至希望月英早些死了,因为活着就是一种折磨。而身在如此折磨中的月英,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心,“我已经完了,我快死了。”一个本在青春年华的女子说出了这样的话,叫人奈何。
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呢?
无知有什么办法?
没钱又有什么办法?
而这就是九一八之前的中国,最真实的现状。
金枝的孩子死了。
曾经,金枝和成业是多么好的一对啊。
坐在河边钓鱼的姑娘听着心上人惆怅的动情的歌声。
正在摘柿子的姑娘听到了少年的牛鞭声,于是扔下篮子就跑过来。
她是多么美丽而健康啊。他是多么结实而健壮啊。
成业不相信婶婶的话,或许成业觉得自己可以好好的呵护这个黑发辫白皮肤的美丽女孩一辈子,过幸福和快乐的生活,生儿育女。
于是金枝嫁给了成业,一切是多么圆满。
然而婚后的生活呢?当生计问题摆到眼前,当残酷的生活逼到两个人的面前,温柔勤劳的金枝没有变,而成业变的暴怒无常,甚至就因为突发的愤怒摔死了他和金枝的孩子。一个月大的孩子,就这样夭折。金枝过了三天去乱坟岗看孩子,但什么也没有,被野狗“扯得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这一切有什么办法呢?
成业和金枝,就这样背对背立着,没有过度的悲哀,也许是麻木,没有悔恨,也许是早知如此。孩子的夭折,也许就是纯洁爱情的夭折。
被逼无奈,这就是九一八前中国农村的青年男女。
昨晨落着毛毛雨,……
小姑娘,披蓑衣……
小姑娘,……去打鱼。
成业的歌还在耳畔,可是,这只是年轻时的梦。在那样的日子里,豆腐西施可以变成贪小便宜的圆规,还有什么样的美好可以长存?
瘟疫来了。
日本子来了。
原本就不富裕的农村,田地荒芜了,五月节不像节了,村不像村了,人都渐渐死了,这样的死已经很平常。
可是活着的人呢?
王婆为了丈夫的一双鞋子被儿子偷穿狠狠的骂了儿子,年幼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赤脚行走,后来几天不能行动。
李青山组织了一群青年去参加革命,这一群青年里又有几个人懂得革命呢?“反正留着也没饭吃,跟着走吧。”于是表面上一群热血男儿对天发誓报国,实际,却是在荒凉的生死场做垂死的挣扎。
以前是恨地主,后来日本子来了,发现地主是多么善良啊。
但是,也只知道恨,不知道怎样报仇,“跟着出去杀一两个人,解解气”,就这样一个混乱的革命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革命军就成立了。
金枝死了丈夫,一个人进了城。靠着那种卑贱的方式,受着那样的屈辱,金枝赚了两块钱,有一块五都被剥夺了。可是同房的女人们却在哈哈大笑,“习惯了就好了!”。屈辱已经不是屈辱了,人们都习惯了这样。
金枝不能习惯,金枝攥着一块钱回家,她想扑到母亲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不能再出去受这样的践踏了。
然而金枝的母亲看到了那一块钱,眼里立即流露出了喜悦,她不敢“耽误”女儿,她催女儿赶快上路,出去挣钱去。一张票子,就这样把对女儿的担心和怜爱一笔勾销了。
金枝说,别人都在恨日本人,可她在恨中国人。
或许,在这样一群人中,只有金枝懂得作为中国人的尊严。而在这样无知麻木堕落的生死场中,恨有什么用呢?恨也只有钝化了吧。
金枝想去做尼姑,但是据尼姑庵的邻居说,“尼姑自事变以后,就不见了,听说是跟造房子的木匠跑走的。”
这个世界,九一八后的中国,大概已经没有一个脆弱女子的藏身之地了。
这便是历史,历史的沉重、悲怆但真实。
这是高喊口号的正史背后真实的残忍,真实的伤痛。被践踏蹂躏的生生死死。
这是那个叫做“民不聊生”的词背后真实的——荒凉、盲从、沉沦、毁灭……
这是一个敢于直面伤痛的女子,在众多以细腻的爱情描写取胜的女作家中,有一个萧红,执着、勇敢、大气。女人做不到的大气,女人不敢写的残酷。
鲁迅为此写序,胡风写后记。萧红当之无愧。
写于2009年,16岁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9:34:39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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