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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好人《南方周末》:序《中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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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9:2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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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中国好人》

时间: 2009年01月15日 来源: 南方周末

□缪哲

读者眼前的是刀尔登君近十年来文字的一选集。其中有为遣无聊而写的有为逞狡狯而写的但多数的篇目则是谋稻粱。刀兄悬的标准高为了混饭吃不得不卑其笔;对平日的所作颇不自重。得亏喜欢他文采的几个朋友的热心这些散出于报刊的短文才结作一书册的模样不复局促于明星的花边、富贾的野史与鸿儒的阔论间。

我与刀兄是相知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我们一起读大学一起行走于某省的“南书房”一起编报纸;在被人威胁夺下“五斗米”时又“挂冠”而去一道“回家再读书”了。刀兄的学问渊博识见敏锐这使他在不大的朋友圈或口碑圈里成了受宠的人与被惧怕的人;盖在刀兄的面前我们未免显得愚蠢。他的天资是旧友皆叹为不及的。记得我那一年高考刀兄夺了鄙省的魁元;惟这一经历成了他“平生最大的不体面事”人说必掩耳。盖刀兄的性格是羞与人争的———而高考无非争竞而已。这个性格亦使他在今天的瓦釜之鸣里自毁黄钟不思所作。即使有思也悬鹄太高;往往刚一开头就拿心里的尺子———我每告诫他“那可是量莎士比亚或王国维的尺子呀哥们儿”———量自己而每量必气馁。故他的“有作”就“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了。收入这集里的文字不过他棋酒的余事或混饭的勾当而已。

即便如此这集里的文字也大有可观了。就自然的作品说人不多见山多涉水是不可称某山高某水广的。人的作品也须比长量短方知高下。刀兄写作的当今是汉语史上最暗淡的一页。人们所知的词汇似仅可描画人心的肤表不足表精微达幽曲。所用的句法亦恹恹如冬蛇殊无灵动态。名词只模糊地暗示不精确地描述。动词患了偏瘫无力使转句子。形容词、副词、与小品

词等则如嫫女的艳妆虽欲掩然适增本色的丑劣。刀兄的文字则是出乎其时代的。他的名词有确义动词能使转小品词的淡妆更弥增其颜色;至若句式则如顽童甩的鞭子波折而流转。故刀兄的友人们———包括我自己都素重其文称是“文明堕落的一阻力”。这或是爱屋及乌亦未可知。但人之得益于私谊者是有时而尽的;人所主张与反对的也有过时的日子。到了那天人们评判文字的好坏将不复以激情以偏见而仅以品质。刀兄的友人们于今天的感受想那时必多共鸣的人。

语言与人心或文明的关系是古来的老话题。霍尔姆斯(OliverHolms)论伊丽莎白朝的语言说:“语言腐坏了。臭气还熏染了英国的良心。”这是以语言的腐败为文明腐败的祸首。《汉书》称“天下无道则言有枝叶”则又以语言的腐败为世风腐败的一后果。奥威尔也称语言的愚蠢为起于思想的愚蠢。则知语言与精神的好坏虽不知孰为表孰为里然互为表里是可得而言的。今天汉语的污浊亦自为精神污浊的一表征。虽挽狂澜于既倒是个人力不能胜的;但刀兄于驱遣文字时所表现的“洁癖”亦自为精神之“骨气”的宣示或对文明之信仰的一宣示。在他的清峻的文字下是思想的通脱。如这集里所论的大都为古事;然所见每与我们听说的不同。常人论以道德、善恶者刀兄则论以平恕。此即《红楼梦》所称的“人情练达世事洞明”———虽然刀兄对《红楼梦》一书是素来鄙薄的。这个思想自周氏兄弟以来即有人提倡之不遗余力但今天我读刀兄的书仍有孤明先发之感由此也知我们思想的不长进了。

二十多年来我与刀兄同居一城衡宇相望是颇感庆幸的。因我们所居的城市粗鄙如“头曼”;可与语者举目而寥寥。鱼之大幸固是相忘于江海但陆处于涸辙也不得不欣喜有相濡以沫者。但我遗憾的是刀兄不自惜其才“市也婆娑”精力多耗于游耍了。言毕不免“当奈公何”之感。

○八年末于石家庄“数他人之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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