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兰《不可抱慰的生存境遇》

很偶然地读到这本小说，却一口气将之读完——在案头堆着一大堆要读的文献的境况下。不能不说，这是让我本人也感到诧异的。

或者，是文字里那莫可名状、如烟似雾笼罩着的情调——热带海风裹挟着的宾滩和北方如雪一般冷肃的汉城，就像是火和冰，灼烧着灰暗的人生。爱和死的纠结时而猛烈，始而舒缓，但始终都在，如同冰河下的无声水流。一根细细的线牵扯着命运，却脆弱得不堪一握。

必须提到的是，我是一边听电影Blue（by Zbigniew Preisner）的原声碟，一边读这本小说的。音乐的激越、高亢、清亮和悲伤与小说的低沉、晦暗、幽微和哀感奇特地相互应和。这就是人生吧，那些看上去毫无关联的琐细物事之间，往往因命运的缘故，相互勾连。

作者在后记中说，他想要表达“生活在其丧失许多东西的过程中，告诉我：我们既是我们陌生的存在，也是跟他人一致的莫名存在”。而小说的展开，则是她和另一个“她”在不同的人生境遇里的相互凝望、忍耐和撕裂——这是一场双输的战争/局面，然而，点燃战火的是“我”，是生活中的偶然境遇，还是生存本身？

基斯洛夫斯基说：“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细审视，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和梦想。”而我们的悲哀和欢喜都在于，当我们真正用灵魂去靠近他者或自省，最终发现的，都不仅仅是惊喜。就像毕夫纳所言：“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一个深渊，当人们往下看时，会觉得头晕目眩。”为安全起见，我们退居到日常生活中去，让现实的烟火弥漫，以减轻临深履薄的戒惧。而将生活的迷雾拨开，让我们在审视他者的同时烛照自身——这也许正是小说家的任务。

只是，又如何呢？每个人的生活就像是一匹布，那些细心编织的纹路大都经不起起岁月的磨损。至于说想要拆开了重新来过，基本可归于绝望的偏执。个体在自己的山洞里生存，渴望被抱慰，也渴望抱慰他者，但都如站在雾气深浓的山谷，看不见彼此的脸，并错过了诸多可以互相抱慰的时刻，最后终究是孤零零的寂寞和冷清。

这就是美兰，楼兰，或者是马路边被风雨摧残的美丽兰草——每逢秋雨，纤细美丽的花茎上就爬满了花斑的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