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八百年,欧洲与亚洲的交汇点上:
这时,就像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刻一样,世界是连通在一起的。只不过,和我们的时代不同,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间里,连通世界这件事都只是通过少数人进行的,并且只有很少的人能够认知到这件事。
在这个时空的交汇点上,也是如此。腓尼基人通过高超的航海技术,很快联系了从小亚到直布罗陀海峡的广大区域,而再往东走,亚述帝国出于政治与军事的动力,也让从两河流域到小亚之间的土地连通在一起。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希腊迎来了史学家眼中的“文艺复兴”,标志之一就是文明的兴起,以及史诗。
我们暂且不考虑谁,为什么会认为史诗能够作为判定文明的标志,因为另一个问题更为紧要:作为传统上人们认为是这两部史诗的作者,荷马到底是谁?
我们这个时代的知识一般会这样介绍荷马:传说中的史诗作者、可能是盲人等等。要点是,他对于这两部作品(以及其他可能的作品)的作品权是由古希腊人认定的。但是我认为这个作品权的认定是有问题的。原因之一在于古希腊人习惯把作者认定为某个个人(后来这种传统为文艺复兴之后的英国人所继承,一直延续到当代的编目实践中,而无论是古代中国人和德国人都并不这样做)。但是我无从知道荷马成为这两部作品的作者的时间,正如我无从知道《左传》何时成为左丘明的作品(左丘明和荷马的相似性实在过于醒目)。
我的知识来自于作者提到的人类学(虽然作者似乎并不完全取信于斯),Milman Parry在南斯拉夫进行了一系列的田野调查,他认定,荷马史诗来自于一系列口头流传。也许生在我们这个所有人都必须懂得文字的社会,我们已经忘却了,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中,能够阅读的人是极少极少的。也许有一些我们称之为“文明”的社会确实发明或者借用了某种文字来书写他们的语言,但是在绝大多数这样的社会里,识字也只是少数人才有的技能。
史诗并不是依靠某个定本来流传的,它是一种实践中的艺术:依靠口耳传播,每次表演都会存在着些微的差别,虽然“程式”本身可能保持了相对久的生命力。我们今天似乎还能在某些曲艺形式中发现这样的创作方式(因为每一次表演就是新的创作,表演和创作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便也几乎不可能为某一部作品寻找一个创作上的开端。它只有流传,并且在实践中变换模样。
研究知识在时空中的传播,这件事情确实非常有趣,也是本书着墨甚多的一个话题。我本人对于他所研究的案例兴趣并不是很大。但我想结论是很确定的,也就是Marshall Sahlins所说的历史与结构的并行。在一个希腊文化相对没落的时期,人们迫切需要用某些历史知识来填补他们自身历史的不足,这是地方性历史产生的一个重要动因,如果作者的论证合理,那么从远古的希腊到当下的中国农村,人们生产与再生产历史知识的过程是相似的——而且都就产生了在专业角度称之为“神话”的东西。
诸如此类。
作者试图通过考古遗迹推测当地在这个时期的经济状况(不妨说文明的发展状况),这个细节与其他一些细节一起,提示作者对于历史的见识可能很平庸。但这本书仍然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希腊神话历史的读本。带给我们一些特别的思考。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9:11:17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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