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增订本）《世上已无黄仁宇》

很少看历史书籍，因为堆砌的事实流水般地流动，乏味得使人眼皮凝滞，无趣得催所有感观沉寂。偶然的机会读了《万历十五年》，惊叹不已。于我，历史不再冰冷若霜，而是理性与感***织让人唏嘘的文本。

喜欢文学作品，偏于感性，很少触碰历史书籍，没有底蕴从宏观角度品评。撷取感慨我的片断阐发。

万历皇帝名叫朱翊钧

“即使是他的母亲，也常常有意无意地把他看成一具执行任务的机械，而忽视了他毕竟是有血有肉、既会冲动又会感伤的人。”

世人能原谅芸芸众生的疏狂愚昧，却淄铢必较社会最高统治者的德行作为。这是身为皇帝的担当，也是身为皇帝的不幸。他曾经努力地想做万众的明君，他早朝、批示、参加各种繁文缛节的仪式，甚至于酷暑中步行许久祈雨。然而，当他受钳于整个文官集团，困顿于社会政治体系与道德伦理之中时，他无奈地选择了妥协，并趋于绝望，在立储一事上的全不能由自己，最终使他意志消沉进入漫长的懈怠期。他越发清楚地知道，他是万民敬畏如苍穹的君，是文官集团利益的协调者，而不是他们的朱翊钧。

作者在叙述万历皇帝的种种时，并没有以评论者的姿态参与其中，也没有以纯叙述者的角度冷眼旁观。而是从“人”的角度来看他，以人性所藏纳的净浊来展现他。单从这点讲，黄仁宇平等的角度不可不谓超然，而非人们传统观念中的君主非明则昏。这许是与他的西学背景有关。

张居正与海瑞同病不相怜

“对于张居正，世人认为他峭刻、矫饰、自奉奢侈。对于海瑞，则称之为奇特、怪僻而执拗。批评者没有看到他们那种上下而求索的精神，即寻找出一种适当的方式，使帝国能纳入他们所设置的政治范围之中。”

张居正与海瑞虽然性格相去甚远，前者精于权术，后者只有“阳”，而无“阴”，刚正不阿到不尽人情。但他们却是同病：前者的突然逝世使他全国土地重新丈量的宏举戛然而止，赋税的改革也止于未发之时。后者凭一己之力欲撼动不合理的赋税，最终触犯地主阶级利益，难展宏图。

虽然他们同病，但终不会相怜。张公必笑海瑞之憨直痴性。海瑞曾言语激烈，直斥嘉靖皇帝是个“虚荣、残忍、自私、多疑和愚蠢的君主”。海瑞必不齿张公之玩弄权术。万历登基年方九岁，张居正应时势而出，强势的个性使其驰骋朝野，凡顺其者必达，参劾其者必降。为避给人以专执之印象，他将其各项措施都授意下官奏上，再由年少不知事的万历阅览，保证其政策实施之正当性和权威性。

作者在对这两位历史人物品评时，都持予了两面性的看法，阐发了许多前人之未所见。小时候看电视剧海瑞，海瑞的正气凛然与两袖清风着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国人向来信奉中庸之道。他的离平衡点越来越远的做法使他纵然博得百姓爱戴，却无法实施政治抱负。

戚继光与申时行识时务者为俊杰

申时行以为“显谏者不若潜移为妙。”纵使遭遇同僚对其平庸无为的揶揄，他也不以为然。有张居正的前师之鉴，申时行以一种低调的态度处理着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戚继光的务实则体现在不做如俞大猷般宏伟的规划，而是依靠张居正所提供的强有力支持，以严明甚至严苛的态度自组并管理军队打击倭寇。他们在当世的成功在于他们的审时度势，务实地进取。

《万历十五年》值得反复阅读。这是我读完第一遍后的粗略印象。本书展现了作者极深厚的历史、哲学、文学、军事等底蕴。使人不得不感叹：世上已无黄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