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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书写札记罗贝尔·布烈松《电影书写札记》择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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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8:5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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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掉我积累的错误和虚假。认识我的手段,掌握这些手段。

我的手段愈多,善用手段的能力愈减。

控制准确性。让自己成为一件准确的工具。

不可有执行人员的心。每拍一个镜头,要在我已有的想象上觅放新盐。

模特儿:

……

重要的,不是他们向我显露的,而是他们向我隐藏的,尤其是那些他们没想到会在自己身上有的。

一个影像接触其他影像时必须发生转化,如一种颜色接触其他颜色时那样。放在绿、黄或红旁边的蓝不是相同的蓝。没有艺术不含转化。

电影书写之影片,其影像如同字典上的字,离开了它们的位置与关系便没有能力和价值。

在无意义(非指涉意义)的影像上用功

二死三生。

我的影片首先在我脑海诞生,死于纸上;我所用的活人和实物使它复活,但这些人和物在胶片上被杀掉;不过,当他们排列成某种次序,放映到银幕上,便重现生机,如花朵放于水中。

身体、物件、房屋、街道、树木、田野的“视觉话语”。

根除你模特儿的意向。

对你的模特儿说:“不要想你们所说的,不要想你们所做的。”还有:“不要想你们要去说的,不要想你们要去做的。”

以电影书写之平滑对抗舞台剧之立体。

愈成功,愈容易失败(像一幅绘画杰作很容易变为七彩图片)。

好的影像组合起来,可以惹人生厌。

混合真假会得假(拍摄的舞台剧亦即电影)。清一色假可产生真(舞台剧)。

原地深挖。不要溜到别处。事物有两三重底蕴。

由静止和静寂所传达的,要肯定俱已用尽。

我们的动作,十分之九服从习惯和自动性。令动作受制于意志和思维是反自然的。

模特儿变成自动后(一切衡量过,量度过,分秒计算过,排演过十次二十次),投放到你影片的事件中,他们与周遭的人和物之关系便会恰当,因为这些关系不曾经过思考。

影响太如所料(滥调),看上去总不恰当,即使它确实恰当。

边拍摄,边剪接。你的影片会形成一些(力的、稳固的)核心,其余一切将依附其上。

滔滔不绝不会损害影片。问题在于说话的性质,而非数量。

不要追求诗。它自己会从接缝(省略处)渗入。

让情感带引事件,而非相反。

不要让布景(林荫大道、广场、公园、地下铁路)吞没你特意安排在那里的面孔。

模特儿。“全身是脸。”

能准确运作的偶然多神奇。摒除坏的、吸引好的偶然之方法。在你的作品组织里,为偶然预留位置。

以最少而能,以最多亦能。以最多而能,未必以最少亦能。

拍摄。但抓紧印象和感觉。不要让外在于这些印象和感觉的理智进入。

同一个影像从十个不同途径引入,将成为十次不同的影像。

既非导演,亦非电影艺术家。忘记你在拍片。

失衡以复平衡。

隐藏观念,但要令人找得到。最重要的藏得最密。

蒙田:心灵活动随着身体活动而诞生。

向身体作不寻常的接近。

伺机猎取最难察觉、最内在的活动。

不要灵巧,要灵活。

经历过一种艺术,并带着它的印记,是再不能进入另一种艺术的。

用两种艺术结合而成的手段不可能有力地表现什么。要么全是一种,要么全是另一种。

拍摄不是为了阐明题旨,也不是为了展示止于其外表的男女,而是为了发现那构成他们的物质。触及这“心之央”——它不会让诗、哲学、或剧作艺术捕捉到。

明星制度里,男女有一种(幽灵般的)实质的存在。

音乐加诸影像,只会喧宾夺主,不会赋予它更多价值。

有声电影发明了静。

绝对的静和由声响的微弱得来的静。

X的影片。叫骂,怒吼,如舞台剧。

音乐的概括性与影片的概括性不相应。这种激昂妨碍其他激昂。

事物更可见,不是靠更多光线,而是靠我注视的新角度。

拉近那些从未有人使它们接近过、也好像不轻易令它们接近的东西。

X的影片,面面打开。四处溃散。

模特儿。他面容上的思想和情感,不是实质地表达出来,而是靠两个或其他几个影像的彼此沟通和相互作用变成可见。

只一个字、一个动作不恰当,或仅放错位置,都妨碍其余一切。

声响之节奏价值。

门的开合声、脚步声等,都为了节奏的必要。

影像与影像、声音与声音、影像与声音之间产生的交流,既给予你片中的人与物一种电影书写的生命,又透过一个微妙的现象,统一你的作品组织。

旧的事物,若你把它抽离开习惯围绕它的一切,也会变新。

模特儿。把他意识的部分减至最少。加紧齿轮啮合,令他置身其间再不能不做他自己,再不能不只做那有用的。

X之影片,受文学感染:以相继的事物来描述(摇镜头和移动镜头)。

拍摄。

你的影片得像你闭目所见的样子。(你得能够随时看见并听见你整套影片)。

要使眼睛被完全征服,就什么或几乎什么也不要给耳朵。人不能全是眼睛,又同时全是耳朵。

一个声音能取代一个影像时,便删除那影像或抵消其作用。耳朵更走向内,眼睛更走向外。

声音永不该援救影像,影像也不该援救声音。

若声音是影像的必要补足,则要么着重声音,要么着重影像。两者均等,只会互相损害或互相破坏,如人们说颜色之间互相破坏。

影像和声音不应互相协调,而应以接力方式轮流运作。

单撩引眼睛,令耳朵焦急。单撩引耳朵,令眼睛焦急。运用这种种焦急。电影书写之力量,是以可调控的方式来触动两种感官。

以缓慢、静寂之策略对抗快速、声响之策略。

向你的模特儿说:“不要演另一个人,也不要演自己。不要演任何人。”

避免那些非得假装出来,而又人人相似的感情极点(愤怒、惊恐等)。

你的影片将具有人们在一座城市、一片郊野、一间房子所找到的美或哀愁之类,而非在一座城市、一片郊野、一间房子的照片上所找到的美或哀愁之类。

在舞台上令演员显得高贵的,在银幕上能令他显得庸俗(以另一种艺术的形式来实践一种艺术)。

模特儿。他们在拍摄时失去表面的立体感,在银幕上赢却回来,更具深度与真理。最平淡乏味的部分到头来最富有生命。

两种单纯。坏的:以单纯为始点,寻求得太早。好的:以单纯为终点,多年努力的报酬。

生命不应通过对生命的摄影复写来重现,而应通过一些让人感觉你的模特儿在其中运作的秘密法则。

相似,差异。

制造更多相似,为求更多差异。制服与划一的生活令士兵的本性和个性更突出。立正时,个个一动不动,愈显出个别的特征。

两类实在:一、未加工的实在,由摄影机如实记录下来;二、我们所谓并看见的实在,但被我们的记忆和错误打算所扭曲。

问题是:借助一部不像你那样子去看的机器,令人看到你所看到的。

你影片中的人和物必须步伐一致,结伴而行。

真不是镶嵌于你所用的活人和实物身上。他是当你把人和物的影像按某种秩序排列时所具有的真实感。反之,人和物的影像在你按某种秩序排列时所具有的真实感,会赋予这些人和物一种现实。

眼睛(一般来说)肤浅,耳朵深奥而有创意。火车头的汽笛声把整个火车站的景象印在我们身上。

呈现那没有你也许就用不会见到的。

大明星X的面容太烂熟,太易理解。

用今天与昨天相同的眼睛、相同的耳朵拍摄。统一,同质。

不是靠感人的影像来感动人,而是靠影像之间的关系令影像既生动,又感人。

删除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的东西。

不要优美的照片、优美的影像;要必要的影像、必要的照片。

同一题材依影像和声音而改变。宗教题材从影像声音上获得其庄严与高尚。而非相反的(如人们以为那样):影像声音从宗教题材身上获得……

太没秩序和太有秩序的事物不相上下,人们再不能作出区别。它们使人漠不关心和感到沉闷。

那些明显的移动镜头和摇镜头并不对应眼睛的活动。这是把眼睛跟身体分开。(不要像拿扫帚般使用摄影机。)

不在于演得“单纯”,或演得“内在”,而在于完全不演。

让因跟随果,而非伴同或先于(那天我穿过圣母院的花园,迎面有个男人,他的眼睛在我身后捕捉了一些我看不见的东西,忽然明亮起来。要是在我见到男人的同时,也看到他跑向的***和小孩,这张快乐的面孔就不会这样打动我,甚至我可能不会注意。)

不要展示事物的每一面。为不确定的留以空白。

拍摄是去相遇。你意料之外的,无一非你暗中期待。

好好划出界限,在其中你力求让模特儿使你惊奇。有限框框内的无限惊奇。

明星制度。是瞧不起新的和预见不到的事物所具有的无穷吸引力。一部片接一部片,一个题材接一个题材,叫人面对着无法置信的相同面孔。

令观众习惯从我们只给他们的一部分去猜知全部。令他们猜。令他们想要去猜。

让你的模特儿接受训练,好使音节平均,并删除一切刻意的个人效果。

电影、电台、电视、杂志都叫人不去留神注意:人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观众不知他们想要什么。把你的意愿、你的***强加于他们。

新颖并非原创,也非现代。

我们用手、用头、用肩膀,可以表达多少事物啊!……几多累赘废话随而消失!何等简约!

以抗拒感情来产生感情。

宁取那直觉向你提示的,不取你脑海中反复思量十次的。

题材、技巧、演员的演技,都有其潮流。从而产生某种原型,每隔两三年由一部影片将之更新。

静寂对音乐是必要的,但不是音乐的一部分。音乐靠在静寂之上。

2009-1-21 择抄于罗贝尔.布烈松《电影书写札记》谭家雄 徐昌明 译 生活 读书 新知 三联书店200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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