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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山《流浪者之歌》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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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8: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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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流浪者,大概是倦态、散漫不羁,甚至难以亲近的。但面前的这个名为谢旺霖的台湾人,看上去却积极而平和。听人讲话时,偶尔低下头,双手托腮,就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稍许,才审慎的选择几句话,回应你所有的疑问。

翻开这本《转山》,对于旅途中每一点细微感受,他又是不吝笔墨的。那些对于感觉的记忆的清晰程度,让人好奇又惊诧。这位流浪者,用了2个月的时间,从泸沽湖、梅里雪山、盐井、东达、波密,直到拉萨,全程1800公里,一路骑行。只是一个念头,一张参与“流浪者计划”的表格,就打断了原本平静的生活,为的只是寻找自我。而因此写就的《转山》,可谓是台北图书市场2008年最惊艳的一笔。自1月在台北问世后,销量已近5万册。简体版上的红色腰封,也像所有畅销书的必备特征一般,赫然印着若干名人倾力推荐。

误解往往是生活的常态,对这本书的回应亦是如此。一些读者写信给他,“现在该做的事没有去做,将来就会后悔。”在台湾,一些人俨然将其当作了“单车圣经”,人们开始热衷骑行,那股风潮不亚于放映电影《练习曲》所引发的环岛热。但对他来讲,“骑车仅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另一重误读则把它看作“疗欲读物”。这或许因为作者第一次进藏缘于一场失败的恋爱。更富戏剧性的是,第二次,他在终点拉萨把车子卖掉换机票回台湾,几个月后,买他车子的北京青年也因失恋而从四川骑车再登高原。不过,谢旺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书竟会有这么多诠释的可能,这反而成了这本书畅销的最好注脚——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所需。

200多页的描述,语调始终缓慢平静。这段1800公里的骑行旅程,刚刚起步就折了戟。开始翻阅第一座4000米的高山时,山路蜿蜒曲折,漆黑一片,谢旺霖被卡在了石缝中,悬在崖边。他头灯照射的前方,只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这仅仅是开始。雪山惊险之后,与藏獒对峙狼狈脱险,在波密食物中毒两天上吐下泻,这对于他都是从来未有的体验。

如果就此把他当作英雄或者勇士,那又是一重误读。事实上,他每一天都想着放弃,在相信与怀疑之间摇摆,在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之中,最终还是决定走下去。甚至有时,他自己也难以分辨“虚弱”的状态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制造出的放弃理由。当然,很多时候也并非完全出于意愿或者勇气,现实情况也决定了不能止步。一座座连绵的山中,如果不继续前行,可能就被风雪困于其中。

在整本书中,作者选用了第二人称进行表达。如此大胆的尝试,起初让人觉得有阅读障碍。谢旺霖对此的解释是,一路上人迹罕至,很多事情也不值一提,加上对地理历史的有限了解,不能保证所有观察尽数呈现,就在想,会不会有种方式,让主观的东西也可以变成故事的一部分。另一原因在于,人在困难时总习惯同自己对话,“这本书的所有经历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如果知道会面临这些事情,可能不会选择去走。”

《转山》的畅销,也让很多人了解到,台湾云门舞团不仅演出《流浪者之歌》,还支持一个年轻人远足的“流浪者计划”。这多少缘于林怀民的个人经历。早慧的林怀民14岁就因出版小说而蜚声台湾文坛,虽因此得到一大笔稿费得以去上向往已久的芭蕾舞课,但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中,父亲只给了他两种未来选择:律师或是医生。1972年,在美国大学毕业后,林怀民开始到欧洲自助旅行——希腊神殿、Granada(西班牙南部城市,欧洲回教古都)的回教神庙,一路走下来,“好奇度在不断增加,这些年轻时去过的地方,带给你的是一生的养分”。1994年,林怀民前往印度佛教圣地菩提迦耶朝圣,归来时创作了舞蹈《流浪者之歌》,将求道者虔诚追慕流浪生涯的历程融入了作品之中。四年前,他出资60万台币,开始创办了“流浪者计划”,还做出两个特别规定,其一“一定要单独,不可组团,也不可有同伴。这样可以跟自己对话,又必须跟陌生人对话”。而为期60天的规定,则因为“每个人都有兴奋期、疲倦期,唯有这样,才可以从疲倦期、消沉期中,重新走回自己的生活”。

林怀民并不在意这些计划可以在短期内兑现,“十年或许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时间”。尽管这个他喜欢的青年谢旺霖已经告诉他,以前在社会中最怕两件事,孤独和贫穷,滇藏之旅回来以后都不怕了。

曾经担任“流浪者计划”评选(评审)的蒋勋则选用了“希望”两个字来评价这些参与者,还以此关联了两个大的社会议题——“让我在经济崩溃时没有那么惊慌,在政治沮丧里没有对人性失去希望”。“流浪者计划”今年甄选的参与者有几位让他印象很深——一位30岁的年轻人,默默做了十年游民辅导,熟悉到了解台北每个角落游民的栖居之所,定期带他们理发、洗澡。他用两个月时间到日本了解当地游民的组织、结构和社会对于他们的态度;另一位出身医学院的女孩,20多岁,放弃稳定的工作和高薪,用8个月的时间到柬埔寨做登革热医疗救助。而此前,有更多人,到印度拜师学西塔琴,到陕西窑洞同老太太学剪纸,做一件事,学门手艺,完成一个梦想。

一些人流浪过后,可能会慢慢回归原先的生活轨迹,另一些人,则可能走上一条原先不曾设想的道路,比如孤独星球的创办者——托尼•惠勒夫妇。毕业旅行误打误撞的“玩票”,却成就了一个杰出出版集团的开端。在大学里修学政治和法律的谢旺霖,也认为自己如果没有去西藏,可能不会走上文学之路。林怀民更是不吝赞美之词,“转山之后,诞生了一位出色的作家”。

访谈

问:每个人流浪或出走的目的各不相同,当时最能说服你的那个理由是什么?

答:基于一种特殊的心情吧。可能会失败,但就要看到自己如何就范的,也不是有什么雄心壮志。这不是一本冒险的英雄主义式的书。

问:看这本书,其中流露的情绪也是复杂的:一方面坚定、特立独行,态度决绝,一方面又充满困惑、不安、犹豫和恐惧。

答:心态很纠结。我每天会做两种功课,一是哄着自己,就到前面的拐弯处,会有更好的风景,虽然往往看到的还是重复的山脉,有时到了既定目标,又因为骑行过久胯部太痛下不了车;二是总在想,到底什么时候会放弃,怎么样放弃别人才不会责怪我。

问:不过你还是坚持走完了,否则也不会有“雪域告别”这一章。你认为这样的流浪或是出走是不是年轻人需要经历的一刻,来完成自身的蜕变?在西方是有这样的传统的。

答:对,在西方整个社会,是将毕业旅行看作“成人礼”的。我认为唯有这样才能更好的看清自己。当然,流浪不是一定要去危险的地方,而是要选择“异文化”,差异越大的地方冲击越大。而且有时候,成长的力量来自于“一个人”,需要有一些孤独的生活。

问:在台湾正是有很多人看了你的书,萌发了出行的冲动。

答:很多人去环岛,或者出国旅行,总之暂时放弃一些东西,过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问:但有时,自我放纵和自我逃避,与自我追寻,这样的状态是很难区分的。

答:出行只是为了让你冷静思考。家人的期待,社会的压力,很多时候都是被这样的力量束缚和捆绑的。大家都在着重自己的下一步人生不是直线的过程,有很多迂回曲折在里边。

。有时留下两个月的空白,思考一些更大的问题,可能头脑会更清晰。

问:流浪有时会不会被过于浪漫化了。

答:我自己的流浪还是很清楚的,在学习嘛,也有反叛的意味,因为我的现实生活太规律了。对自己来说,全部放掉的过程充满很多惊喜。因为你在探索,像个孩子一样好奇,对一切充满期待,整个人的毛孔是张开的。

问:为什么会选用《转山》这个名字?

答:很多人觉得转山是宗教的仪式,但对我来说,是生命的仪式。这本书也不是写西藏的文章,而是写心底流浪的文章。

问:你有宗教信仰吗?《在路上》中,经过漫长而精疲力竭的旅行之后,他们开始笃信禅宗。

答:不信。其实有时不在于信仰,在于一种谦卑的精神。

问:下一步的计划是哪里?还是用这种方式吗?

答:印度。可能会选择走路,骑车对我来讲还是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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