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步上苍白的车道,
晒衣绳上的衣服看来多平静!
当我走进我的书房,就在门边,
月光中那团团白色的菊花!
这是美国诗人罗伯特·勃莱的诗作《菊花》,让你想起什么?陶渊明?答对了,这首诗的子题是“为喜欢它们的陶渊明而栽种的”。
西方现代诗人一向对中国诗歌较为喜欢,几代诗人都受到过中国诗歌的影响,第一代是一战前的年轻诗人:庞德、里尔克、阿波里奈尔、玄姆、马拉美等;第二代是一战后崛起的雷克思罗斯、杜丽特、康敏特等;第三代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金斯伯格、史奈德等。中国文化(诗歌)与《圣经》《金枝》等对美国诗歌形成了强有力的影响。这是雷克思罗斯的观点。与雷克思罗斯一道致力于翻译中国诗歌的还有史奈德、勃莱、韦理、宾纳、孔尼兹、詹姆斯·赖特、莫文等人,这些译将中国古诗到美国,变成了美国诗歌的传统中的一个流脉。最有影响力的当属于寒山,这位和尚老兄在中国诗歌史上无堪影响力,只是在诗人榜中聊备一格,但译成英语后,却成了大师。1955年10月13日旧金山“六画廊”中,金斯伯格朗诵了《嚎叫》,史奈德则读了他英译的寒山诗。从此决定了寒山在西方文学中的地位。“汉学家对史奈德所译寒山诗之忠于原文的程度,倒是少有微词:一方面是因为译文不忠于原文处并不多;另一方面是因为译文本身就是史奈德在大学研究所课堂上的作业,而且是由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区汉学家陈世骧指导的,因此,此译文本身就是学术界的产物。”钟玲认为。
中国文化中的道家文化、佛家文化(尤其是禅宗)、中国式以物观物对美国诗歌的影响较为是显,而美国诗人尤其喜欢中国的诗隐形象、以及那种倾诉的语调。有趣的是,让我们习焉不察的诗,译成英语后再译回汉语,就变得非常漂亮了。而受到中国诗歌影响的美国诗人的诗,在我看来也是非常简洁明快而深邃的:
山谷下面,一阵似烟的雾
三天的热,在五天的雨之后
树脂长在枞树锥果上
一群群新生的苍蝇
飞越岩石和草地。
我记不得曾读过的东西
只几个朋友,但是他们都在城里。
用一只锡杯饮冷冷的雪水
穿越高旷静止的空气。
这是史奈德《8月中旬于苏窦山守卫站》,读起来难道不是非常亲切吗?只有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才会发现妙在何处。
诗有几个境界,第一层是表现才华的写作,会显得非常先锋,在题材与写作方式上与众不同,也容易博得掌声与关注,我的长诗《苍凉归途》、《时间与神》就是这一类,大多数诗人都停止在这一境界终其一生。更优秀的诗人则是放弃才华与技术,直接注重于情感的表达,干净、简洁、但情意动人,这是“没有才华”的写作,我的《素颜歌》这一阶段。这还不足,有望迈入更高境界的则是消除才华消除情感的写作,“无才无情而有德”的写作,超越了技术、情感,表现出某种“德”,这类的诗也许笨拙、简单,但它精确、简洁、挑读者,只有阅过世事沧桑的人才知道妙在何处,到了我的《雨天诗札》,开始步入这个阶段。事实上许多诗人在过了五十岁以后才有望进入这个阶段,那些看起来信手写下的句子,像河滩上的木棒,干净、剔除了多余,但包含了时间与空间的历程。那些冷静的、有条理的、直接的言说,直接抵达了诗的澄明之境。而这一类诗,并不是每个人都叫好的,许多人会认为没才华、太简单、简陋,但它们的的确确是好诗,没有抵达这个境界的诗人,不能理解。
诸如这样的诗:
忆王孙·黄漠沙
如果你骑着摩托上山
我们会如旧饮茶、散步
慨叹故人们越来越远……
年少时我们开着摩托车
四处醉酒,去江流的尽头
又沿着堤岸折回来
现在,我们渐渐老去
酒量下降、牙齿松动
友情已变成奢侈的事物
像这冬夜里的月光
只有江流疲倦而平静
流过我的村庄你的城镇
犹如我们的生活,它正在丧失
菩萨蛮·落日
剩余的炉火、苍蓝的光线
飞鸟融进了山色
只有暮晚从未改变过
河谷中的流水……
——足以安慰一日的辛劳了
是的,黄昏足以安慰归来的倦意
绿皮火车正消失在南边
它的嘶鸣,足以让散步中的我
感恩于生活,那平静的眷顾
定风波·南风
日落之前,南风在何时停歇了呢
我看清远山、疏枝
和年轻时犯下的小错误
我知道风一定会停止
但我不知道它在那一个瞬间
突然放弃了自己
如同躁动的青春骤然结束
露出大片开阔的中年
是的,你会变成一个平静的陌生人
就像你有足够的粮食和耐心
连黑暗,也不会扰乱你的命运
当你阅过世事沧桑,你会明白,这些诗好在何处,它并不是每个有才华的诗人都写得出的,它需要平静、智慧、感恩,它的传统是:西方诗歌与中国传统诗歌的交融。
合格的读者永远比合格的诗人稀少!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8:42:1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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