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心情《庄爸爸的音乐魔盒》

这本书当年首先吸引我的是目录里一个个俏皮而新奇的标题：“戴假发的老爸爸”、“如果眼泪是一种声音”、“湖泊是我的客厅”、“寄居在莫扎特的壁炉”、“经典与泻药”、“巴黎梧桐伦敦烟囱”……于是我随手从书架上抽下这本装帧简约的书买回家，可是谁能料到我竟捡了一个玲珑剔透的音乐魔盒呢？

庄爸爸的音乐魔盒一经打开，就把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女生惊呆了：戴假发的“交响曲之父”海顿爸爸是个好脾气的老实人，而他有一位河东狮“海顿妈妈”喜欢随手把刚写好的总谱拿去包泡菜；小门德尔松的祖父是一位犹太人企业家兼哲学家叫“摩西”，故小门出生时家境殷实，就如荣国府那位公子哥儿一般被贵族名媛簇拥赞赏，而他的死和深深恋着姊姊芬尼有关；古尔德的洁癖曾经让哥伦比亚唱片公司经理挨了一巴掌，嗯，还让倒霉的斯坦威首席调音师领受了一笔高额医药费和一纸巨额赔偿诉状；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是受学生哥德堡所托而作，为的是让受失眠困扰的俄国凯泽林公爵能够安然入睡；贝多芬、舒伯特、布鲁克纳、***都曾中过“九”的魔咒而撒手西去，只不过布鲁克纳少写了一个乐章而***多写了一个乐章……遥想当年我学琴的时候只会读谱，却不知道读书，因此从没发现音乐背后竟有这么多鲜活有趣的故事。不过虽说奇闻轶事吸引眼球，读书应也不至于仅从纸堆里搜集这些花边新闻，读书的作用应该还在于建立起一个人文感情世界，正如庄爸爸说的，“捕捉音乐的美，要先撒下文字的网，要去研读作曲家传记、音乐史和演奏流派演变”，“音乐虽然只能记录成五线谱，但感情却能记录成文字”。

其实庄爸爸的音乐魔盒本身就是一个内容丰富的音乐欣赏指南，不过做得像马赛克镶嵌艺术那样精美罢了，他以扎实的中西文化功底旁征博引，用清新而活泼的文字作黏胶，随手拈来各种音乐家生平趣事、音乐典故以及文学艺术领域的相关桥断，结合自己的音乐欣赏经历和心得，把它们细致地粘合起来，构成一幅揉合中西文化风格的灵动画卷，自成一格，让人读来爱不释手。得知庄爸爸在生活中是一位儿科医师，却因写作曾得过“吴鲁芹散文奖”后，感觉更是难得，之后每每读到文中涉及医药学的内容便不禁会意一笑。

推荐其中几篇印象深刻的文章。有一篇题为《枫丹白露巷里的猫》，副题“与乔治桑的下午茶”，庄爸爸干脆以笔和纸启动时间机器，和乔治桑来了一个超时空对话，从闲聊浪漫主义（小标题“浪漫主义的黑纱”）开始谈到肖邦以及他的音乐（小标题“钢琴是他庞大的黑披风”）、演奏风格（小标题“深海传来的声波”），最后又转到他们的爱情（小标题“瘟疫中的爱情”），通过乔治桑的口把肖邦纤弱敏感如水仙般的气质勾画了出来。“钢琴是他庞大的黑披风，包裹住他的任性和热情”，庄爸爸的这个比喻挺贴切。还有一篇《绿醪宴红伶》，庄爸爸让普契尼笔下的优伶们摆起了龙门阵，还把场景搬到了《红楼梦》中的大观园，图兰朵、柳儿、蝴蝶夫人、铃木、***、托斯卡齐齐上场，文中这些歌剧女主角们借着酒意一吐为快，互相抬杠，顺便埋怨一下剧本改编（借慕赛塔之口道“同样是红色的作料，浇上布丁的有人用草莓酱，也有用辣椒酱的笨蛋”），甚至聊起各自风格迴异的死法（小标题“香魂一缕随风散”），当然还涉及诸如爱情、婚姻、妇女地位这些经典话题，读来让人忍俊不禁。庄爸爸专门谈歌剧的文章被整理成另一本《音乐气质》，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以同样对话体写成的篇目还有《关山迢遥梦途不黑——冬夜探勃拉姆斯》，这篇超时空访谈不仅不忘衬托出勃老的性格、经历底色，还把中国古典诗词文学和人生哲学与勃老的音乐风格叠加起来，可谓别出心裁。其他篇目，如《投向音乐海》、《预知死亡纪事》、《听黛安娜唱歌》、《天鹅笔记》等都值得一读。

庄爸爸音乐散文的总体特点是，不失恢谐风趣，不失隽永深刻，以文学描绘音乐，以音乐关照人性。充满想象力而教人愉快、乐观的文字有如莫扎特明丽的音乐，庄爸爸的音乐魔盒里无疑装满了字符化的莫扎特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