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广泛接受的说法是,每个时代年轻人的特质最能体现这个时代的潮流。而作为青少年“迷时代”主导者的流行文化,在现代性的传播环境中也早已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文本而更多地变成了现代性文化群落表现其身份的文学想象。
教育学者们经常批评青春文学中主人公们的价值观念别别扭扭,科幻电影如此不切实际地肆意编造,年轻观众们自己也偶尔纳闷为什么标新立异的我总忍不住对俗套的偶像模式着迷。粗略了解西美尔的部分理论后我发现,其实流行文化包含着一种现代性的需要,拟仿着现代性的流动之爱。
百分百的感性世界
在西美尔的理论体系中,相对于古代社会的“理念性文化”,现代社会的基调是感性而非理性的。人类认为现代性的建构原则是理性,然而却在理性世界中找不到意义,对理性失望。西美尔将这样基础之上的理性诠释为一种“主观生活对付大城市压力的防卫工具”,意思是现代社会的理性化不表示现代人是理性的,而只是现代人的一种生存手段。
流行文化创造的世界,绝对是一个百分百的感性范畴,让观众得到感性的满足是它生存的目的和价值。一部赚人气的流行影视作品,很大程度上具有“治愈系”的童话气质,男女主角们总是会凭直觉去选择一些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做出的决定,那些摒弃一切束缚的追求多多少少可以作为一剂善意的***给予我们感性的慰藉。沉重的可以留给昨天,熟悉的不过只一夜,作为一种并不易见的生命处境,一部偶像剧的轻松和逆转可以带给人人太多自由奔放的幻象。
如同成英姝在其作品《人类不宜飞行》里所说,一个人在一时冲动之下全凭情感所做成的决定所导致的悲剧结果确实可能是令人哀怜的悲剧,但是如果是凭着思考和理智做成的决定而酿成悲剧,基本上完全是一个笑话。倘若思考和理智才是人生之所以成为笑话的根源,就太容易解释为何偶像剧中夸张的眼泪与欢笑会成为一种富有欺骗性却欲罢不能的毒药。
流动着的轻巧存在
“离开这里,就是我的目的所在。”在海边邂逅到卡夫卡你听到这样的说法,而后遇着的土星人本雅明则告诉你,在一座城市找不到方向可一点也不有趣,但在城市要像在森林中一样迷路,则需要反覆练习。
生活在现代性的不可承受之轻中,我们必定需要依凭一种流动性的生活价值观念,因为生命的本质是流动的,一但被固定下来便会死亡。西美尔的现代理论同样把生命流动的本质作为重要命题之一,他认为现代性的流动并非被目标所决定而是被力所驱使,人们必须将之赋予形式意义并认同它,进而才会感到安定与安全。
从历史的戏说到时空的穿越,流行文化的元素是以虚构和剪贴为基础的,其行云流水的气质如《卧虎藏龙》中炉火纯青的轻功,而骨子里的那份不安分和幻想亦化身为随着ET星际旅行的狂想。物的实在被视作为虚幻,是指间的玩物,再奢华的材质也只当是人生享受的道具这种唯美的浪人风范如此符合现代性的想像。
街道是我们的居室,电影院是我们的DVD、音乐会所是我们的点唱机、露天屏幕是我们的收音机……流行文化让所有人都认为,即使是我也是要扬帆远行的,就算只拥有一艘很小很小的船,也是大海都承载不下的。在百无聊赖的下午,微风徐徐,所有的故事和剧情都飞散去,但是关于某种流行文化的记忆却抹不去了。在2046的列车上我驶向未知的另一个彼端,成为了一个不在场的人。
永不缺席的陌生人
为什么王菲《只爱陌生人》?为什么萧亚轩爱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为什么痞子蔡会相信《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爱情?为什么《命中注定我爱你》里一夜暧昧的便利贴女孩取代百分之百完美的芭蕾情人实现了童话的幸福结局?为什么以家庭暴力为主题的电视剧命名为《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流行文化中从来都不会面临陌生人角色的缺席。
西美尔用一个极为优美的叙述方式作出了回答:陌生人,不是今天来,明天走的漫游者,而是今天来,明天留下来的人。这句话令人悸动不在于如诗般的表达技巧,而在于呈现了貌似矛盾的真实。矛盾在于,既然留,为何是陌生人。关键在于,只有留,才能成为陌生人。
陌生人是一种流浪者与定居者这两种性质的综合。现代性意义中的关系亲密却远在他方者,是无缘的人,关系冷漠却近在咫尺者,才是陌生人,它结合了心理远距与身体近距的矛盾,诠释着公私领域日益难以划分的时代状况。心理距离上的外省人,同是身体距离上的亲密关系者。
没有询问意见,就这样私自把我们带到这个悲惨的世界,耳提面命地对我们述说生存的不易,以及无数个沉重的寄望。血缘更像是一种不能辜负、不得不出类拔萃的压力。父亲告诉你世界应该如何运作,女人的言行举止应该如何。你必须对抗自己的梦想,被“我应该”淹没。你会讨厌这些陌生人,以爱的名义,希望着别人。
而你在流行文化的幻想中邂逅到的,却是《世界上另外一个我》,通过一个他者却证明了你的存在感,那是被认同的欢愉。
穿着普拉达的大众
我的一位学长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个时代光怪陆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切都只有标准答案。在彷真维度中,生活被审美的光晕笼罩。鲍德里亚强调虚饰成了现实的核心,艺术变得无所不在,现实本身以完全为一种与自己结构无法分离的审美所浸润,并已与影像混淆在一起。
当人们一窝蜂地变成卷发或者穿着普拉达恶魔——这大概就是时尚的灾难,却也是流行文化让人贪恋的地方。西美尔认为现代人面临的是赞许与嫉妒的混合,时尚发挥着提升不重要的个体的功能,还可以根除大众的羞耻感。个人的种种道德羞耻,往往在时尚的名义下得以神奇地消弭,因为大众行为在参与大众犯罪行为时责任感就消失了。“同化与分化”作为时尚的双重目标,任何一方的缺席,都会导致时尚的终结。
他的例证是,你可以当着一百个人穿比基尼,但在客厅里对着一个陌生男子穿同样的衣服却会感到困窘。在骄傲与脆弱的边界,你或许会决定披起人手一件的普拉达外套,在优雅的谈吐间掩饰眼中的惶恐与自卑。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或者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成为自己,更多的人情愿选择呆在人群中自得其乐,以想像取代感官,以虚幻取代真实,而流行正好为现代性的自卑提供了逃避方式。
灰姑娘卖弄风情
夏宇有这样一首描写现代灰姑娘爱情故事的诗,刻画了了女性的狂热:“根据童话,”他说“你不应该是一个如此敏于辩驳的女子。”......“我应该逃走,然后遗失我的鞋。”“随便你,老实说那对我并没有什麽分别。”“不,根据童话,你应该爱上我的鞋,终于找到我,然后我们过着快乐的生活。”“不,我改变主意了──我疲倦了。”
想成为一个为更多大众认可的流行文本,主题不能缺了爱情,否则就没了灰姑娘出场卖弄风情的浪漫。西美尔在对历史文化的性别特征进行阐释的基础上,得出“从人的纯粹性而言,女人比男人更是人”的结论,他的理论体系中女人似乎比男人更具有现代性,比起男人更需要流行文化这个时尚的情人。
就像广告中的beauty、,baby,beast原则,无论在流行文化的文本之内还是之外,女人,美丽的女人,卖弄风情的美丽女人,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元素。
西美尔认为,只要流行文化中愿望的对象是一个女人,主体是一个男人,这种愿望就超出了的事实。而流行的魅力就在于令我们渴望,这种心理的可能性导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发展成卖弄风情的形式。
这种卖弄风情的说法在我看来,并非针对女性的讽喻。面对现代性这样一个宏大的主题,真正卖弄风情的恐怕是西美尔这本书名字中的“时尚”。而所有生活在流行文化的单向度中的人,尽管他们经常读书,会思考自己今后,也会想办法了解如何向他人解释自己的人生观以及弄清楚别人的意见——就像传播学中的第三人效果原理一样,尽管人总是会讲些冠冕堂皇的话,认为自己与其他人有所差别,自觉到自己的存在是既脆弱又虚幻,却不得不仍努力地去面对,就像灰姑娘仍然决定跻身到童话里去那样。当流行文化这个情人向我们抛一个媚眼,所有单向度的人就以为接住的是一根裤腰带了。
我们始终不甘心从童话放逐到平凡的现实生活之中。 但是最终仍旧是,“这个城市,不可思议的/胃口和生殖率/对峙着我们/无悔的记忆。”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8:37:2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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