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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曼尼得斯篇《关于书评的附记·启蒙的读物》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08:3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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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某处我推荐过《小逻辑》与《巴曼尼得斯篇》作为哲学阅读的入门读物,这个附记大约是想对此作一番解释。

“哲学是什么”是一个常被提及的问题,它或许表现了某种体验的渴求。如果我们认同哲学体验是对哲学知识的学习——正如我们在其他学科中体验到的那样,哲学著作就是介入哲学知识之学问的最佳门径。当某个人有了阅读这些著作的愿望时——不问出于何种目的——他就是想走好进入的第一步。正如他提问“我念书从何开始”时,他想要的是容易和富于趣味的开始。

大约有过一点哲学阅读或哲学思考之经验的人都不会否认开端的重要性,如同别种领域相类似的情况,通俗的开端给人一种激情,激励人不断前行。如果人们还不曾忘记偏见带给人的种种不便,那推荐的哲学史似乎是种不错的选择,它能使人俯瞰全景,不至于囤于一家一派;或者是某人(通常是国内某教授)的散文小品文随感札记之类,因为更具趣味。在这些推荐中,倘若人们未曾忘却首先须回答的“哲学是什么”的问题,那么在入门读物中我们就期许了一种廓清,这种廓清与人以最初的信念。但是,唯当我们将“孰为哲学阅读的入门读物”视作“何为哲学”这个问题的转化变型时,我们才能将这个目的以最终从而是原始的意欲加以廓清。

也就是说:我们能否从一开始就引入哲学的概念或哲学精神以便使今后的探索具有一种指引,从而是一种信仰,促使我们朝向正确的研究方向上去?

让我们做进一步的考察。当在入门读物中注入过多的趣味性时,我们不禁要考虑:这趣味的文字是否包含了足够多的“哲学关键点”?哲学关键点将是这样一种描述,或者使哲学整个(完整)地呈现,或者提供足够多的启示——打个比方说,它提供了一系列的基本常数,使得人们可以利用基本的推理机器还原出整个哲学。这里我们不难发现,倘若我们拥有这样一部著作,那我们就只需拥有这一部。换言之,一本入门读物的意义往往取决于推荐人个人的思索本欲。人们或许会说,这是具有局限性的。进而人们得出,任何哲学著作都是带有个人本欲的局限性的;在这个意义上,没有一部哲学书堪当入门的重任。

那么哲学史又如何呢?当我们排斥任何一部哲学著作时,我们是期望不要以任何一种偏见先入为主地主导我们的思维(“跑马场”的传说),以免我们陷入任何一种局限性。同时,推荐哲学史的理由正在于它能博通各家所长,让读者有所比较,而且哲学史家的点评也能有助于我们的理解。然而我们似乎忘记了:哲学史著作本身到底是不是一种哲学著作,哲学史评论表征的是不是一种哲学呢?倘若哲学史著作是一部哲学著作,那么我们必须因局限性而排斥它;倘若它不是哲学著作,那么我们何以认为一部非哲学的著作能承担哲学介绍的任务呢?如果我们同意非哲学著作也能表述哲学,那就等同于认为在非哲学领域也能研究哲学,于是发生的情况是:或者哲学研究将此非哲学领域拖入哲学领域,或非哲学领域将此种研究拉出哲学的范畴,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哲学领域和哲学研究都不能全然地保有自己,而必陷入混乱。

怎样才能摆脱以上两种困境?事实上,我们不难发现,以上的考虑并不完全严格,它实际是建立在这样一种执念之上,这种执念认为任何哲学都有缺陷,且任何哲学家都是以他们自己哲学的有色眼镜在看,从而都不能承担肃清哲学本欲的任务。同时,我们又期望入门读物是足够简单的,否则我们完全可以绕开这个阶段而直接进入哲学著作的研究(我们似乎并不太在意对哲学著作的研读)。正如入门读物的选择上体现着个人思索的本欲,在读物的阅读上同样具有个人的基本欲望。也就是说,阅读的一开始问题就扑面而来:“你期望从哲学阅读中获得什么?”

阅读作为思考的开端本身就是一种本欲,本身就具有“为…”而读的目的性,于是,在阅读的一开始就要求一种廓清:你为什么而读这本书;你能从中获得什么样的营养,又有什么样的垃圾;你将吸收什么,又将排斥什么;什么促使你阅读这本书。当我们处于哲学思考的意欲起始处,而不知道选择什么书作为今后前行样板式的路标时,我们不妨进行一些“前阅读”的考虑。具体地说,当你知道一种哲学思考的引擎,或明了各派哲学的优劣时,你就做好了进入哲学思考的准备。可是,这无疑是说,在进入哲思之前你已有了哲思,在阅读哲学著作时你已有了一种哲学。

我们往往倾向于认可任何哲学都有局限性的意见,是因为我们确乎具有更正错误的经验。在改正错误时我们无不觉察到,自己是如何陷入错误不能自拔。如此我们便坚定了一个信念,在进入哲学思维之前任何哲学都不可信。或许我们过于严重地估计了哲学著作(特别是针对事实问题的哲学著作)的影响能力,如果我们同等程度上估计著作的艰难程度的话。哲学著作首先是研究哲学问题的著作,而哲学问题来源于我们探索性的思索本欲。不论这种说法是否正确,对于事实本身的探讨是著作的哲学性中最为基本的。倘若我们认同哲学的对象是呈现给我们的整一个自然,我们便能觉察这种对象的同一性。相对应的,同一的事实只能是同一的真相,不论我们对此的叙述为何种样式。

如果我们尚能信赖语言表现能力的一致性,即讲述同一世界时必须出现的“可言说性”“可听闻性”,如果我们还确信表述所保有的意思-传达目的,那我们就必须说,哲学著作表征的是同一个世界,而哲学语言是可理解的。我们应当觉察并确信这一点:一部面对事实本身而非臆想的哲学著作是可理解的,只要它符合逻辑思考或说“科学思考”的规则,同样也符合语言文字欲表达意思所保有的规则;不论它是否具有人类所共有的偏见、局限性或其它缺陷。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可任何一部拥有严格思维的哲学著作都可以作为哲学阅读的开始,只要这个读者并不是为了偶然的趣味而想要一瞥西洋镜。同样我们也应认为这样一种行为是值得赞许的,即一个已对哲学怀持了坚定信心的读者不需要入门读物的指导,因为他的信心必将指引他畅游哲学的领域而遍尝长久以来历代哲思者辛勤耕耘的成果。如此,我们尚余下这样一种读者:他们在哲学的门口徘徊,时不时想要一窥里面的风景,但身边是偏见的呼啸大风,提醒“请勿陷入偏执”的喊声此起彼伏;他们被大众的声音吓怕了,而时时揣度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决心和学识进入其中——他们真正地被门外的电闪雷鸣唬到了。

如此我并不以为一开始提到的两部著作能有效地帮助上述那种读者的恐惧,而正如反对者所说,这两部书对于初学者或许过于艰难(号称哲学史上一系列艰难著作的几部,《巴曼尼得斯篇》《纯粹理性批判》《大逻辑》,详见《巴曼尼得斯篇》中陈康的序,页6和页14),然而它们却有相当的优点。《巴》这部正如我在书评中所说,是可作为哲学研究的宣言来读的。它的好处正在于陈康先生的注,等于已贡献了理解和整理,为读者提供了很大方便;另一方面,柏拉图也在著作中明讲,这里是“训练的方式”(135D,第105页),“是做一件研究性质的游戏”(137B,第114页),从而更易于显示哲学的“形状”。而《小逻辑》呢,我以为可以着重阅读“导言”和“逻辑学概念的初步规定”两部分,这些内容绝少需要对各家观点的知晓。

最后随便提一下胡塞尔的《哲学作为严格的科学》,正是这部书启发了我添加这个“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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