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持每周必读连岳的情感专栏。我已经过于习惯在每周读到一个独一无二的爱情故事,和独一无二的连岳式穷追猛打。说实话,连岳的很多文字都很好,远胜过这些爱情解药或毒药。但在这里我能置身事外地看别人的爱情,享受爱情带来的诱惑——哪怕是纸面上的、别人的。
偶尔我想:有多少爱可以胡来呢?胡来的结果是什么?胡来的老祖宗,都是些什么人?没有人这样一本正经地去追根溯源,但段怀清的这本《中国四大爱情传奇》,无疑还是提供给了我们四个经典的爱情范本——我一随想,就变成了四个经典的“可以胡来”的爱情范本。
段怀清上百家讲坛去讲这个,大约也出乎他的意料,但另一面,也有情理之中的缘分在。他录了好多集的张爱玲讲不成了,而满中国跑着寻人的百家讲坛又实在难舍一位颇具潜力的学者。兜了一圈,竟然就在这西子湖畔找到了可以打捞的故事——这一次,不说长江黄河边的金戈铁马,不谈南京城北平城里的皇家贵族,不悟孔子老子庄子百家诸子的深思奇想。这西湖的水,浸润的是千古以来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爱情。
说来奇怪,爱情好比是鱼,不大有离开水的时候。王小波在记录他对爱情的想象时,也选择了在海边,在水中的孤岛上,一个叫“妖妖”的女子,或者说,“绿毛水怪”。甚至余华十年之后开写小说《兄弟》,一个重要的、父子相承传的爱好之一,就是厕所偷窥,总也是有水在,只是水之清浊的区别。至于“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或者“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样优美含蓄的,也处处有盛满了青春情爱的水在荡漾。
于是所谓“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可能是爱情最好的水培养基地之一。白蛇青蛇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不上岸时便在水中自由嬉戏;英台山伯同窗求学的凤凰山,据说也在这西湖边上,看着水中的倒影,英台经常是看出一双鸳鸯来。另外,孟姜女误打误撞嫁给了范喜良——一说是孟姜女正在水里打捞落水的扇子时,躲避追兵的范喜良翻进了孟家后院,段怀清说得清楚:这是雅说,俗的说,范喜良进来得还真是时候,娇俏的孟姜女正在后院洗澡呢……
传奇的温暖之处就在于,它粗糙得任民间蓬勃的想象力泛滥。它的简单、粗俗、善良、软弱、强大等等,无一不来自民间最真实的心灵,反映人们最真实的渴求。我正是在这样奇异的粗糙中,更深地体会《红楼梦》中那样精致的笔法。曹雪芹是一出手就绘就了一副工笔的红楼图。相比之下,《西厢记》不同。一个滥情的文人既要追求美女,炫耀自己猎艳美色的经历,又要纹饰自己的本能,好合理地不负责任,所以就有了《莺莺传》,然后这个故事再经几代文人易手,不停地描画不停地修饰。文人们一旦深度参与,我总要多几分怀疑。
但有意思的是,好像清高的文人们对这四大爱情传奇都不大有太多兴趣。这正给民间留下了巨大的自由空间。善恶分明、不回避身体、相信因果的简单逻辑,让我们千百年来的民众们,一点点增加这些爱情传奇的丰富、曲折、美丽。于是一场解救白娘子出雷峰塔的运动延续了上百年;想象英台跃进山伯坟前的裂缝,然后化作一双彩蝶翩翩飞出的归宿,也是在一次次流传中逐渐成型;牛郎织女最后踏上了喜鹊架起的天桥相会……这其中还有数不清的不同的细节,在每一个地区每一方百姓的口中代代相传,然后被冯梦龙这样和俗世挨得近的文人听见了,也拿起笔记录下来……
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去做红学研究了。但我跟着段怀清去梳理、总结、描述这些流传千年的爱情传说时,实在发觉我们忘记骄傲于拥有这么些活生生的爱情故事了。或许我隔壁家的孩子还不知道十二金钗和木石姻缘,但他一定会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外公外婆讲起过牛郎织女;今后他也一定会知道,成千上万的蝴蝶中,有一对蝴蝶是截然不同的,它们是爱情的使者;而西湖的雷峰塔下,曾经镇压过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子;那国民为之骄傲的万里长城呢,居然被万里寻夫的孟姜女一下子哭倒了800里……那样瑰丽大胆的想象,是任何人听过之后就不会再忘记的。那样想象的背后,又沉淀了多少人心深处或柔软或坚硬或无助或奢望或喜悦或痛苦的深沉情感?
有多少爱情可以胡来?白素贞不要做蛇成仙,她要和许仙过烟火味的日子。这依然让我感慨良久。2008年末,2009年看得见开头的影子了。我阖上书,想,今年,就让我们一起,怀揣着最坚定的爱情,走向自己的归宿吧。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8:32:0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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