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良在谈到《巴黎茶花女遗事》时说,这部作品“向中国读书界透露了两样新事物:西洋男女的情感生活(包括西洋式的门第观念)和西洋作家的小说技巧。这“西洋小说技巧”相信主要指的是第一人称叙事、日记体以及大团圆结局的打破等,但对于那些无意于在阅读中学习文学创作或借鉴外来笔法的普通中国读者,小说技巧恐怕不是作品风行的重要原因。表面上看来,林译的言情小说之所以特别受中国近代读者的欢迎,一是中国文学中自古就有才子佳人的阅读传统;一是王佐良所提到西洋男女的感情生活,它所表现的排他的爱情与中国婚姻传统中一夫多妻制所形成的反差,使受了新式教育的中国青年大开了眼界。但《茶花女》并不是伟大的作品,小仲马也不是一流的伟大作家;《迦茵小传》更是在英国文学史上不值一提,他的作者哈葛德甚至算不上二流作家。这两部作品如此受中国近代读者赏识,单单是以上所说的两点原因吗?。
民国初年“上海发行之小说,今极盛矣,然按其内容,则十有八九为言情之作,以《巴黎茶花女遗事》和《迦茵小传》为代表的林译言情小说,上乘晚清描写妓女生活的狭邪小说的流风,下启民初鸳鸯蝴蝶派之先河,参与了中国近现代小说的历史,插足其流变,并在其后的岁月里影响巨大,一直被目为经典。
中国的文学传统并不缺乏以儿女之情为主题的作品,清末世风日下,末路士人眠花宿柳,游戏人生。1905年,金松岑的《论写情小说与新社会之关系》中对林译《茶花女》和全本《迦茵小传》的指责,也并非是无稽之谈。作为资产阶级革新派的金松岑只是希望小说能够鼓励人们建立共和制,要写“儿女英雄之好模范”,为革命事业服务,因此才猛烈反对“歌泣于情天泪海之世界”的小说。而且当时确有一部分人将《茶花女》和《迦茵小传》作风月之想,借思想自由之名玩弄女性,金的抨击也不可只简单地说成是一个老封建的偏见就可解决的。才子佳人小说、狎妓小说的遗泽,是《茶花女》和《迦茵小传》风行的原因之一,金松岑的观点攻击的是这类小说的接受者中的末流,真正的最具先锋意识的知识精英喜爱《茶花女》不会是狎妓的托词,但很难说后者的比例会在接受者中占大多数。
巴黎名妓马克貌美无比,被人称为茶花女,与没落贵族青年亚猛情深意笃,但碍于封建伦常与门第观念,他们的爱困难重重。直到亚猛之父私下与马克相见,晓之以利害。说如果亚猛与出身娼门的马克结合,不仅亚猛名声受辱,而且他妹妹的婚事也将因此而毁于一旦。此时亚猛的身家清明与其妹是否能有“室家之庆”全系于马克掌握之中。茶花女与《迦茵小传》有一个模式:三个核心人物不可或缺,一个道德说教者——亚猛之父或亨利之母;一个无辜的不知情者——亚猛或亨利;一个最终“深明大义”肯于牺牲的女子——马克格尼尔或者迦茵。于是一般的通俗小说中的冲突被简化为一个地位不高的女子面对个人幸福与心上人的大家庭利益之间难以决断的困境。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样的困境中,女子都为了他人而选择了牺牲个人幸福。被激赏的主人公在道德要求下,牺牲了自我真正的需求。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8:13:01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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