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如梦幻泡影——《白夜行》

（严重剧透，慎入）

日本的推理小说我看了得有一箩筐了。早年的松本清张，中坚的横沟正史，到后来的漫画《金田一少年记事簿》，《名侦探柯南》……可以说我的阅读史是和推理小说，尤其是本格推理密不可分的。近年来忽然听说有个写推理小说的东野圭吾正在隔壁的日本红得发紫，热得发烫。如今这把火也烧到了中国，我于是赶紧抢了本他的代表作《白夜行》来看。

我花了两天的时间一口气看完了这本小说。400多页，看得我两眼昏花。故事没有什么出奇，讲的是一个弑父的小男孩和一个弑母的小女孩的成长故事。不过，如果你看过很多日本的推理小说，你就会知道，这个有违人伦的故事，在日本人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压根算不上惊世骇俗。刨去非常清纯的《名侦探柯南》，随便找本本格推理小说，里面更为变态的故事比比皆是。日本这个民族，可谓是为变态美学的发展做出了主要的，重要的，以及根本性的贡献。

书里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机关，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故事的一开始，凶杀案便是疑点重重，线索多多，但是我们智谋并不过人的侦探居然没能抓住真正的凶手。推理、破案，这两个推理小说最重要的东西，在这本书里是最最次要的东西。抓到凶手并不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也不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而是运气太好，纯属偶然。因为这本书最迷人的地方，在于它高超的叙事手法。作者从未正面描写两个主人公，而总是更换各种各样和他们有所联系的人的视角，来观察他们，描述他们。作者把故事掰开了揉碎了，像撒了一地珍珠，要靠读者自己来连接两个主人公一生的脉络。弑父弑母之后，在长达十九年的时间里，他们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他们有没有协议？不得而知。只是，弑母的小女孩成了美艳逼人的狐狸精，将一个又一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不惜找人***她最好的朋友，杀死对她恩重如山的养母。弑父的小男孩，则成了违法犯罪的专业分子，深深地隐藏于人群之中，为他的爱人扫平一切阻碍她向上爬的障碍。他们不动声色地毁灭了所有与他们有联系的人的幸福。这两个人活着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没在同一个场景中出现，可是隐秘的联系却无处不在。

随着故事的展开，当年发生的一切也渐渐浮出水面，凶手是谁，又是如何杀死了被害者，读者早就心知肚明。真正重要的，是动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答案揭晓时，只剩下唏嘘长叹。中国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摊上两个这样的父母，也许他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吧。当年的小女孩说，她不懂得如何爱一个男人。读者以为她只爱当年的小男孩。可是，在结尾时，女孩面对男孩的尸体，扯下了最后一丝温情。她没有一丝表情地说：“我不知道他是谁。”然后转过身，像一个白色的幽灵一样上了楼。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她抛弃了所有的情义，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富贵，名利，却不知道这一切其实不过是梦幻泡影，永远不可能为她带来救赎。将来的路，她要一个人走。她会如何继续自己的人生，读者不会再知道了。

其实，这两个人，一个有着惊人的美貌与深沉的心机，一个有着绝顶的聪明才智，他们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让自己的人生从头开始。可是他们却彻底地抛弃了自己，抛弃了光明，携着手，行走于夜晚，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万劫不复。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牛角尖钻不得。如果有人给他们看《金刚经》，也许他们会有所感悟。

“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