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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巴比伦《巴比伦的少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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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书评
  • 2023-03-26 07:5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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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的少年血

□三皮

十个月前,还在重庆的时候,有两个不眠之夜,守在台灯下读一篇七十三页的小说。那个冬天,我已经是三十开外的人,过了能够被任何事物轻易打动的年岁,日子波澜不惊,斯文得堪称夫子。

那么一段吊儿郎当的岁月,不想就碰到这样一个东西,邂逅那么一群闪耀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小城技校学生、化工厂青工,当然还有那样一些似有若无、摧枯拉朽的所谓爱情。

爱情这样的字眼,早就脆弱、隐晦得犹如邻居家的公猫;饱食终日、胆小如鼠。简直不能叫人信服。它也只能活跃在既往的回忆之中,伺伏彼端,仿佛毫不存在,偏又偶然跳将出来,结石似的让你阵痛。《少年巴比伦》也就是那么一块结石,日积月累,横亘在十五年的光阴之上。

这是十五年后的路小路在上海的大马路沿上追忆十五年前的戴城,他有意模仿杜拉斯:该怎么说呢,那年我才十九岁;他亦起意借鉴马尔克斯:很多年以后,路小路坐在马路上,想起刚进工厂的时候……

事实上,他舍弃了杜拉斯,也拒绝了马尔克斯,理由无非是:我想,我要用这种口气来对你讲故事,像面对一个暌违多年的情人。我又想,如果这些故事在我三十岁的时候还无处倾诉,它就会像一扇黑暗中的门,无声的关上。那些被经历过的时间,因此就会平静而深情地腐烂掉。

坦率的说,是这样一段不免沧桑的话语诱引我一路跟读下去。同时不断提醒自己,以上一段中的你,在文本之中实有所指:张小尹。这个初为网友,后成情人的八零后并非可有可无,正是她的既在,使得小说笼罩了一种当下与过往的间离、镜相。九三年的张小尹十一二三吧,还是花样年华,了无忧愁、没有记忆可言的年纪。即使到了当下,她也无法融入那样一个只属于他人的残酷青春。她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这个弥漫着凄楚与忧伤的故事,是一个小人物的戴城往事,身在其时的路小路们是没有办法想象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从容的心境,可以心平气和抑或语涉嘲讽地遥望青春。他们只是身在其中,身不由己、毫无希望地活着,没有梦想,亦少斗志。

几乎所有的文字加叠在一起都意在描述一些无望的人们生活在一个无望之地。如此的辛酸,是连绝望也谈不上的,或许这样的基调有曾经沧海、岁月静好的加工成分,然而,在往事回望中,又有谁不曾为当年的不堪添油加醋、上房揭瓦?这是一部极易将你带入的长篇,没有过度的张扬,保持恰到好处的节制。他只是安坐那里,有条不紊的叙写那样一段忧伤的过往,让里面的人物展露出来,做出理所当然的举动,既不突兀,也不刻意。

罪恶与无奈都因环境而导向致命的绝境。于是少年血显得尤其苍白。巴比伦象征兴衰,少年巴比伦,理应寓指少年之兴衰,事实并非如此,没有兴,何从言衰,他只是那么活着,一如你隔壁的一个工人,平凡、单调,无意惹你注意。

即使是这样一个再平凡不过、再单调不过的工人邻居,亦会有他的今世前生,当真说出来,照样有他的酸甜苦辣。倘若这个人内心中还盛开着悲观主义的花朵,他讲出来的故事也照例会有摧枯拉朽的悲情。我想,曾经的以及今日的路内大约正是如此一种,也惟其保有如此敏感的脆弱,才足以收获用凄楚种出的黄金。

全书结尾,在对戴城的解构之后他留下一首无题的短诗,在短诗的结尾,他留下一个无解的问句:黑暗中,衰老可以来得更慢一些吗。这样的问句,无力到颓废。它不是1993年的化工厂青工可以问出来的,似乎也并非八零后的张小尹可以彻底理解。这时候的提问是现实中路内的精神写照。可是这样的写照离1993年无知无畏的少年血早就遥远得风马牛不相及了。

一个月前,我去看这个人的日记,这一日他写:本书由重庆出版社出版。10年前的现在,我正好是在重庆跟一群棒棒混在一起,吃小面和四拖一的火锅,蹲在街口看川美的女孩,跑到嘉陵江边上跟人胡吹,在沙坪坝被20多个小贩追打,在我一个朋友家见识到了毛竹搭起来的别墅……这些我都不能忘记。10年后由重庆出版社做我的书,我想也是一种天意,重庆是我生命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虽然我只是很偶然地在那里住了三个月。

这自然是另外一个范畴的故事了,而那样的叙述腔调,依旧是属于《少年巴比伦》的,往事建立在“不能忘记”的基础之上,虽说只能回味,但那些偶然的汇聚生发出必然来,在一生的旅途中长出带着香味而腐烂的果子:近乎可笑、近乎忧伤,流于粗俗、富于理想,它们烂漫在往昔的枝头,裹着件件伤心事,用三十岁的速度歌唱未老先衰的年华。

零八年九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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