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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向语言的途中《作为我读书前的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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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7:5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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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父亲逐渐失去语言的功能,但“俊朗的脸上,深邃的蓝眼睛表达的是同以前一样的智慧。”他同父亲散步为了弥补长期以来未能同父亲很好的交流,他主动谈起了音乐——这一父亲一直研究的话题。“但是这是一个奇怪的对话,因为其中的一个人一无所知却掌握着大量的词语,而另一个人无所不晓却一个词也说不出。”(《笑忘录》)

对于一个快要失去语言功能的老人,面对贝多芬晚年的变奏曲,激动地指着乐谱反反复复的说:“现在我明白了”的时候,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呢?我们是应该忽略之吗,因为既然无法传达出来,那么这样的一种“明白了”就不具有任何意义。又或者这是我们所探寻的终点吗,因为虽然父亲没有用命题式的语言将所想详尽的传达(“命题”的功能之一便是传达),但这样的一种顿悟乃是无论通过多少命题多少术语都无法达到的对音乐的领会境界。

我们总是倾向于将《存在与时间》看做哲学著作,而《通向语言的途中》也许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哲学著作,没有严格的体系,没有详尽的论证,也许更接近于所谓“随感”,就像帕斯卡尔《沉思录》,以及卢梭的《漫步遐想》,仅由一系列思想火花的收集,富有大量的“煽情”语句。

看这样一个例子,帕斯卡尔说:人处在无限大的深渊和无限小的深渊之间。昆德拉作注释,宏大的交响乐归于前者,而变奏曲——这一最多不过十六小姐的主题的反复变化——则归为后者。无限大的深渊我们容易看到,而无限小的深渊却常常被忽略。无法把握外部世界的无限,我们认为自然而然,然而要是错过另一个无限,我们至死也自责不已。“我们想得到星辰的无限,但是父亲身上所具有的无限,我们却全然不顾。”人们常常觉得变奏曲是肤浅的形式,更适合花边女工而不是贝多芬的工作,而贝多芬使它成为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形式,在其中写下了最美丽的沉思,他最爱的就是这十六个小节及其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内在世界。

对于“人处在无限大的深渊和无限小的深渊之间”这样的话语,我们无法想象将其归结到一类哲学体系中。哲学对其采取漠视的眼神,最多所做的是将其归纳到“此在”的哲学人类学里。但是我相信,在《存在与时间》背后,也许有无数个《沉思录》、《漫步遐思》,无论展示出的《存在与时间》如何冷峻地不带有任何情感,其背后是海德格尔书写手稿时一颗激动不已的心。倘若我们仅见文字,便恍如看天书一般,但倘若能察觉文字背后,对海氏所欲言具有先行的领会,那再阅读便觉甘之如饴。所谓“读字”与“读书”的区别也在于此。海氏晚年采用这样一种语言阐述思想,是否也是有所考虑。

那么我们到底视何者为更高境界呢?是用命题语言将其阐释地一步一步具有逻辑完备性,还是苦苦缄默不语只为冥冥中的一刹那的顿悟?我想应该有一条中间的道路。一种“点到为止”的精妙语言,三言两语,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又或片语形容,美景便能尽收眼底,情趣俱现并能感同身受。“蒹荚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景,有色,有盼望,有惆怅,文字本身并未多言,但韵味无穷。唯达人言之,唯智者识之、辨之。忽然很惊喜的发现,这里所探寻的“点到即止”的语言,即是海德格尔谈论的诗的语言。对其为何要将些许诗句反复品味有了莫大的认同。究竟海德格尔如何展示这诗中的语言,让我们一起进入到《通向语言的途中》。

(其实这本书还没有读一半啦,哈哈哈哈)

(又写)海德格尔是鼓励一种逻辑化的语言、以便语言作为工具在交流中具有明晰性和确定性吗?绝不是。因为这乃是思与诗的对话,而诗是隐晦的、非逻辑的,海德格尔讨论诗也是非命题、非论断的。海德格尔是要抛弃语言,仅在冥想的顿悟中满足一切吗?也绝不是,因为“终有一死的人”要在“语言中栖居”。不仅无法抛弃语言,或者说作为一种工具被使用,而是将语言作为存在之基础,是房屋、帐篷,人要在其中栖居,更准确的说是诗意的栖居。然而这栖居并非现有的,或者说这一栖居的状态受到了遮蔽,其遮蔽根本原因就在于语言本质的遮蔽,终有一死的人必须得学会栖居,而且是重新学会。所以:思与诗的对话旨在把语言的本质召唤出来,以便终有一死的人能重新学会在语言中栖居。

(再写)不同于命题语言的展示,诗的语言到底是如何一种展示的方式呢?在品赏特拉克尔《美化》一诗的时候,海德格尔说:“在特拉克尔的所有诗作中,这首诗是独一的,因为在这首诗中,看的广度、思的深度和说的纯朴以一种不可言传的方式亲密而永久地闪现出来。”诗的意境乃是“不可言传”的,就像一朵娇嫩的花朵,用具体的评论话语这只“肮脏的手”稍一触碰即会凋零。然而诗的语言毕竟也是语言,为了区别这一语言与其他语言的独特性,海德格尔小心翼翼的用“闪现”说它。

(还写)海德格尔说“每个伟大的诗人都只出于一首独一之诗来作诗。衡量其伟大的标准乃在于:使人在何种程度上被托付给这种独一性,从而能够把他的诗意道说纯粹地保持于其中。”而且这独一之诗“始终是未被道出的”。在将特拉克尔的独一之诗归结为“孤寂”之后,海德格尔说道:“作诗意谓:跟随着道说,也即跟随着道说那孤寂之精神向使人说出的悦耳之声。”所以并非是诗人作诗,乃是诗自身呈现,只不过暂借诗人的笔。“在成为表达意义上的道说之前,在极漫长的时间内,作诗只不过是一种倾听。”倾听那独一之诗的悦耳之声。这同在《语言》一篇中讲的:话语说话——乃是一个意思。

海德格尔并非在单单考察特拉克尔的诗,乃是用特拉克尔的诗在注释他自己。即使是《通向语言的途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与《存在与时间》中类似的思路。或许在海德格尔众多哲学思想所成的著作背后,也有一个“独一之哲思”,在很长的作品构思时间里,海德格尔只不过是在倾听那独一之哲思的悦耳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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