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人遇到了物质文明,就如宋徽宗遇到李师师,恁多不应该做的,都做了,恁多的伦理纲常,都违背了。西京本是没落京师,庄之蝶也乃风雅之士,却单单赶上这物欲横流的世道。偌大的悲剧,也只能长吁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过恐怕人心不古只是表层风尚之谈,而这风尚的没落,其实映射的精神文明剥离于物质进步,才是真真切切血泪的悲剧。
八零年代,政治的机器被剔除出我们大半的生活,于是乎,我们有了回归的机遇。像诺斯替教说的,我们一直生活的地方其实并非我们的故乡。而这个时代,注定我们会努力寻找故乡。昔日里,流畅取水,风雅往来,谈笑风生。今天我们依然不乏满腹经纶之士,不乏大夫侠客情怀,终于,我们有机会回归过往。庄之蝶便是如此一个期盼回归的人。他才情高涨,人格充斥着魏晋贵族之风骨。
但是时代终究不同了。一百多年前,我们的传统文明在坚船利炮面前不堪一击,一败涂地。后来又经过无休止的革命肃清,再思量着修复,已非易事。整个近现代史,除却切肤的血泪悲恸,我们胸中的传统文明更是早就被肢解的不堪入目。就如同苍蝇在瓶子乱撞,我们长久自豪的墨客风骨,在扑面而来的文明风暴面前,摇曳不定,毫无抵抗力可言。昔日,学贯古今之士谈笑鸿儒,是何等意气风发。而今,满腹经纶竟成为华丽的皮囊,包裹着满腹空虚。
庄之蝶之悲剧,作为个体不幸或者某个群体没落,折射出的其实是我们传统文明的凄凉境地。大夫风骨一直作为支撑个人奋进的道德律令,其实长久以来替代了宗教功用。而到现代,国民信仰的匮乏,与这种道德律令的轰然倒塌不无关系。大夫风雅,需要广幕天下客,庄之蝶做到了,他结交论才,不齿布衣。然而,进入当下的语境,这一切都需要钱。需要钱便需要交际官宦,便需要想法子谋生计。如此一来,形而上的求索便与形而下的捞取勾结。这也难怪,整个文人圈子充斥着世俗气。这也难怪,文人雅士都落得失落空虚。
什么可以填补空虚,便成为旧文化与新文明结合的契机。于是,***应运而生,这衔洽中西,始贯古今的家什便成为悲剧的墓志铭,起到非比寻常的功用。激情的床战,不节制的细节描绘,除却烘托出庄之蝶不休不尽的空虚,更是对物质化对文人骨气摧残的控诉。不过,这个控诉悲哀而无力。随着庄之蝶登上南下的火车,我们的文人或许应该从此开始一种新的探索。或者高洁,或者低俗,总之我们要登上火车离开老地方,任我等无限惆怅、眷恋。
其实文人圈子与***古来便断不了纠缠。多少年前,苏小小、陈圆圆、李师师、李香君,哪个不是混迹名流圈,才情与美貌兼修,凭着风情万种名扬天下。而到了今天,妓女工业化批量生产,保量不保值。外加西方文明的冲刷,传统文明不自信的剥落。虚假、伪道德大行其道,贪官酝酿着清明传世,***谋划着立牌坊。真正的文人只能错身让开,以不同的心境,私底下偷腥。倒真不敢想象,陈独秀倘若今天在野花深处的八大胡同,诌文讽世,那要遭受何等的唾弃。如此种种物是人非,无非是自卑自怜不断交织的人性紊乱。也许,若干年后,信心回归,我们的气节会再度坚不可摧,我们会更加理智的对待自己的文明。
汪希眠儿子吸毒后恍如隔世的幸福,妓女被庄之蝶赶走后的恸哭,老牛睿智的自白,破烂老头富有哲思的吟唱,作者仿佛要在种种糜烂的细节中勾勒出希望。但是希望总是如此的渺茫——汪子的幸福是虚幻的,妓女的子宫业已糜烂,老牛命运操控在屠夫手里,破烂老头无非是在权力夹缝挣扎。中华文明的探索,就如同庄之蝶的命运,漂若浮萍,悠忽不定。也随着那南下的火车不知道要驶向那里去。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7:44:2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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