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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Dit de Tianyi - Prix Femina 1998《雁影寒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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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7:3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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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天一言》,原本只是为了不荒废法语而做的功课,后来竟变成欲罢不能的沉醉。每夜在独我一人的小屋里,就着清茶,看见泛黄纸面上的法文字母渐连成抑扬顿挫的韵律,带着另一种语言独有的淡雅与寂寥,合着中国式的人物和情节,慢慢在心中展开一段如烟往事,水墨画般令人思绪悠远,令人黯然神伤。

我读书最怕简单平实的语言,因为它们往往是千帆过尽后的蓦然回首,最容易在不知不觉间让我神思恍惚,凭空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喟叹。读这本书,近来就总让我产生我已老了的想法,倒不是人老,而是老了回忆,老了惆怅,明明说的是几十年前不相干人等的故事,可是那些分离、那些寂寥、那些小小年纪就冷眼看尽的无奈、那些因为莫名恐惧而做的自我放逐、还有那些徒劳挽留必会失去的物事,都让我一次次叹息,一次次感同身受。每一桩,都像不期然同我记忆里某个节点吻合,天一的故事不是我的故事,我很明白;但天一的故事我真的都懂,真的,所有的,我都懂。

“——世间诸事,变幻无端、转瞬即逝,这种认知使我不止一次对自己漂泊的命运有了预感,在这终日云雾弥漫的山脚下,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我不可抑制地感到命运这样东西既触碰不到,也把握不了。

——除了几只燕子从远处翩跹而来,一切仿佛都不曾改变,天地如同凝固在某段过往岁月里;地平线上,血红色的夕阳缓缓落下,看上去也像个正在滴血的巨大伤口。

——一抬腿,就算跨过了门槛;挥一下马鞭,就是在策马奔驰;佝偻了腰背,就代表时光流过了二十年。在那方寸戏台之上,俗世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仅是一个人从出生演到死亡,时间与空间就同他一起诞生一起消亡。

——而道士始终难以摆脱灵魂的煎熬,因为差不多从出生起他就开始思慕天界——那个他认为才应该是他真正故乡的地方,终其一生他都努力让自己对任何事漠不关心,这样才可以了无牵挂,才可以接近在他最初梦想里的那些天上的国度。

——七叔叔和传教士们被一起流放到远方,在严酷的环境下,他不久就去世了。尸体火化后,根据他的遗愿,骨灰被混在肥料里最终洒向了一片菜园。。。”

原谅我不能翻译出太多的句子,从前我也不相信法文能把一个纯粹的中国故事表达得如此深邃、如此贴切、如此浑然一体甚至无法再用别的语言去演绎,即使勉强译成中文也会失去齿颊留香的韵味,丢掉许多无以言传的感触。

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臣服于“宿命”这种说法,因我觉得这是软弱的表现;然而有两次我心甘情愿沉沦,一次是败给萧红,一次就是败给天一。有些人的一生,是非成败没法解释,荣辱得失也无法计算,留下的只是无尽的唏嘘、无尽的感慨、无尽的悲悯,和无尽的沉默。

你不能指望在这本书里找到多少欢快的东西,也很难从这本书里汲取什么力量,它只是一扇连结往事的大门,这一次违背遗忘定律,唤起酸楚记忆。然而这或许只是我一个人的感受,更长时间的独处,更多寂寞中的自我对话,让文字对我有了更具体更深刻的意义。我有时候觉得无奈,因为我总是入戏太深,但更多时候我痛并快乐着,因为全身心的投入不计较后果,往往才能让我发现本不存在的美丽,闻见本不存在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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