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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与暴烈《我做了,我毁灭了自己——三岛由纪夫的神秘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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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7: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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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岛由纪夫的存在感是我见识中最为离异而发聩的。在他的意识中,完全颠覆了日常与疯癫的制衡,这种离经叛道的幻灭就在于,唯有他人眼中“表演”时的三岛才让他的精神世界感到皈依和真实,而三岛远离乖张的常人面目则让他时时感到“表演”的假面。这正是《美与暴烈》的可怕与诱人之处,它宛若一场极尽形式感的剖腹仪式,不仅在美学征服视觉,还在思辨处发力,倘若用三岛小说中的一个寓意,那便是眼中的苹果才是真实的存在,要真正证明它的美丽,唯有借助刀具剖开,见到内核。在这场美学形式的狂欢中,三岛层层推进的人生,便是被剖开的内核。而三岛式的虚无,恐怕是任何一把华丽的刀剑都难于剖开的内核。

所以,三岛在对抗虚无人生的道路上终究是将死亡定义为了最高形式,然而,存在与虚无的宿命悖反却是罔顾死亡,因为其在本质上是生存的命题,三岛的自杀被学理意义完全他者,而只被人生的意义接纳,同时博得美学以及舆论的欢欣。但在三岛的美学世界里,可以肯定的是,在他走向切腹自杀的那场疯狂表演中,自我毁灭的既定事实让三岛站在了虚无之上。这场表演的推手,还包括了三岛脑中日渐牢固的民族主义治下的军国主义以及由圣徒塞巴斯蒂安调教而出的同性性冲动。这其中,还当然地包括了体长短小的三岛式自恋,以及由此而曲折酝酿出的预设:社会存在对三岛的认可和追随。

自恋的终点便是自残,而自残衍生出的痛苦官能,恰是三岛意识中的存在。官能性是可以被日常感知的,所以,受日常牵引而从未满足于已有名声的三岛,或许才更加真实。这可以从三岛孤心营造收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最恰当欢庆场面看出,在他探究虚无主义的成果《镜子之家》遭遇评论冷淡后,他的表现更是彰显无遗。但正是这部作品,和《假面的告白》、《丰饶之海》一起构成了三岛被“存在”纠缠的内心世界。《镜子之家》中,三岛塑造了以“不去思考事物”为信条的拳击手——代表着行动、被“切实存在感”折磨而努力塑造男性肉体的年轻演员——代表自我意识、认为自己便是“神之恩宠的天使”的画家——代表官能、遵循在“他人的角色中生存下去”的高级职员——代表生存法则,先不论该小说在后来遭遇的冷遇,这种塑造纯粹而抽象人物的叙事结构,已经几乎成为了虚无主义作品的经典架构,藉由作品中的艺术家角色搭建生活世界与真理的桥度,然后再由艺术家去完成趋向死亡或是神秘主义的使命。

在后来探究存在的东西方文艺作品中,这种架构得到了近乎雷同的回响,譬如杨德昌的《独立时代》塑造了自认为孔子再世的小说家、高级公务人员、富贾子弟等,电影《SMOKE》中的主要人物正是作家、商人和流浪汉,艺术家无一不是走向了难于言说的虚空。

但是,三岛明确地表示了《镜子之家》所遇的冷遇对作品来讲是失败,这也成为三岛创作生涯的一大转折点,藉此,他马上创作了获得巨大成功的相对通俗的下一部作品(这是三岛写作的另一个侧影,疯狂的写作,高度的自制,在高产的目录之外,他还自修成功英语和法律,当然,他还训练了自己的私人部队“盾会”),他很难允许生活世界忽视他的“表演”,这种迫切的欲念,直到他决意剖腹自杀时写作的《非绕之海》才真正得到了抑制,在这部作品里,他用宗教哲学的理论企望让人相信这不是他“表演”的传说,而是实实在在的轮回转世,是实实在在的死于青春,只是,最后三岛也同样感受到了这其间的无力,仓促收尾,然后去孤注完成他的剖腹和他的神秘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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