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札记与几点思考
一、文本分析:马克思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一文中的批判思路
马克思毕生殷切地期望,出现一个由劳动人民支配统治权的社会。他自认为是代大众立言的,《评》一文既是他政论文章的开山之作,也被许多人公认为开启了普通人争取新闻自由的崭新篇章。年轻马克思反抗的步伐从此时起,正式登上公开的政治舞台。这一部分是对《评》一文立场与结构基本梳理,主要目的是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马克思希望表达的意思。
从表面文字上看,1841年书报检查令是在威廉四世主导下,以法令形式规范书报出版,以修正1819年出台的过渡性书报检查令。马克思犀利地看出,人们可能因出版的相对放松而欢呼的时候,马克思却犀利地从检查令身上发觉了“虚伪自由主义”的外衣。有人说他起笔就走入“咬文嚼字”的泥淖,通篇看来,马克思始终是在寻找书报检查令中有关抑制出版自由的潜台词并加以激烈地讽刺和批判。
马克思看到,检查令使用“严肃”“谦虚”这类形容笔触文风的软词汇来限制言论的自由发表。条令里说“书报检查不得阻挠人们严肃和谦逊地探讨真理”,他批判“谦逊”的解释,让人怀疑这部分出自个人经验主义的判断,但他用上了反证的逻辑:“真理像光一样,它很难谦逊;而且要它对谁谦逊呢?对它本身吗?真理是检验它自身和谬误的试金石。那么是对谬误吗?”逆向思维倒压过来,让人有如鲠在喉的痛苦。
他在这里喊出了脍炙人口的一段对言论自由的华丽宣言:
“你们赞美大自然令人赏心悦目的千姿百态和无穷无尽的丰富宝藏,你们并不要求玫瑰花散发出和紫罗兰一样的芳香,但你们为什么却要求世界上最丰富的东西——精神只能有一种存在形式呢?我是一个幽默的人,可是法律却命令我用严肃的笔调。我是一个豪放不羁的人,可是法律却指定我用谦逊的风格。一片灰色就是这种自由所许可的唯一色彩。每一滴露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都闪现着无穷无尽的色彩。但是精神的太阳,无论它照耀着多少个体,无论它照耀什么事物,却只准产生一种色彩,就是官方的色彩!”
按照马克思的批判,检查令每一种看似放宽限制的词句背后,都隐藏着更深的对出版自由的钳制阴谋。例如他指出,即使条令出现了部分允许对宗教进行攻击的规定,但同时又称不得以“敌对、轻佻的方式反对教理”的方式或者是“凡使用侮辱个别人的词句和进行毁坏其名誉的判断的作品,均不得发表”,种种限定词,将这种自由限制在无穷小的范围内。
其中,马克思揭露了检查令中的“定罪思路”,即检查官主观判断的标准。以“倾向”这种无确定的标准,给检查官根据统治者的导向做出言论出版的审查和裁度找到了合适的主观理由。而报刊把关人的选取则更令人觉得有机可乘,“完满无缺的人”成立的标准中,“学术才能是一般要求,这是多么明显的自由主义啊!地位是特殊的要求,这是多么明显的非自由主义啊!把学术才能同地位扯在一起,这又是多么虚伪的自由主义啊!既然学术才能和品格都是极其不确定的东西,相反,地位却是一种极其确定的东西;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得出结论说,根据必然的逻辑规律,不确定的东西要依赖确定的东西,并从它那里得到支持和内容呢?”
全文中,马克思在辞令间兜兜转转,无不是在搜集检查令中存在的非合理性与非合法性的有效证据。我们一时间也许难以读透他的批判逻辑,但却能从字里行间读到他显而易见的愤怒和诡辩家的天赋。
二、历史背景分析:被指责的对象
如果仅从《评》一篇文章,以及接下来读到的《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摩塞尔记者的辩护》等文章中,我们或许没法对马克思激愤的现实原因找出合理的解答。被指责的那个对象是需要被发掘的,否则就成了马克思的孤掌独鸣。
马克思声讨的报刊检查令,出自当时的普鲁士***当局。首先,两次检查令出台所间隔的十九世纪上半叶的22年中,德国正好处在法国大革命之后,从拿破仑手中的解放,到1848年革命爆发之间的历史时期,这段时期在德意志被称作“复辟时期”。说到1841年的普鲁士,则不得不提及威廉四世,凡涉及腓特烈·威廉四世的评述中,众口一词地向他贴上“浪漫主义者”的标签。这个坚定的,但显得迟到于时代的普鲁士皇帝,在统一之前、复辟时代的德国扮演了一个微妙的过渡角色。他渴望恢复中世纪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的传统,他的复古精神与十九世纪上半叶普鲁士已经体现出的足以为德意志重新赋予国家形式的强大相结合。自由主义者虽抱有德意志统一的愿望,但反而是这个反对自由化和统一的浪漫主义皇帝及普鲁士具备真正统一的保障。
其实应该看到,从1819到1841,德国的自由主义之路还是走在前进的方向。1819的是梅特涅的时代,这位奥地利首相和神圣同盟的核心人物,在1819年主持制定了《卡尔斯巴德决议》,对自由民主运动采取高压手段,对大学实行严格监督,并且加强了书刊出版检查制度。他在欧洲创立了拿破仑后,反自由主义、反民族主义、反法国启蒙运动的模式。马克思反对的报刊检查令,实则在梅特涅时期已经走到了顶峰,相比之下,威廉四世所做的就算反动,也是种相对低调的反动。
问题实际上不出在这里,上述仅是我自己在困惑中试图找寻的一些解答罢了。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马克思,即使拥有德国人的身份,与那些民族主义者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是不会局限在德意志之内,并抛下自己革命的批判的。
三、学说的反研究:后世的争鸣
在读后感中引入这一部分的阐释,实际上偏离了所读文章和马克思本身。不过在查找资料以及与人探讨的过程中,发现人们涉及此问题时表现出不同意趣和价值导向,不仅有趣,且很具分享和研究的必要,正如我们时常会讨论有关马列一类课程自身存在的意义,对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说的反观察,也不失为一种探索的乐趣。这里仅举例说明一二,更多的在阅读中继续发掘:
在我国广泛使用的研究模式中,马克思的各种理论被作为人类文明结晶的高峰,人民报刊理论也是新闻自由思想史发展历史中必备的一块基石。这点毋庸赘述。
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中曾这样形容作为哲学家的马克思:
“假使谁认为全部哲学仅仅是不合理的偏见的表现,他便不会从事哲学的研究。然而一切哲学家会一致认为有不少其他哲学家一向受到了偏见的激使,为他们的许多见解持有一些他们通常不自觉的超乎理性之外的理由。马克思和其余人一样,相信自己的学说是真实的;他不认为它无非是十九世纪中叶一个性喜反抗的德国中产阶级犹太人特有的情绪的表现。”
而在历史学逐渐远离大历史的叙事模式,而走向微观视角的关注之后,受到弗洛伊德学派在理论上的指导,其中的一部分进入精神分析的支流。人们用一种完全不同于马克思的思维方式(他试图用一种前后连贯的复杂逻辑结构,挖掘自己所认为的人类社会背后必然存在的发展规律),对他整个人进行解构的分析。此类的研讨方式,为我们扩宽对人物多角度多层次的认知提供了看上去万能的方法论。比如《革命道德》一书中,冠以马克思“攻击型的革命家”的称谓,对他的一生提纲挈领地表述到,“马克思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表现出强烈的支配性的个性”,“他……在这种痛苦中本身就有着强烈的受虐因素;另一方面,他的暴风雨般的统治型脾性、他的辛辣嘲讽,以及他在以尖刻的批判毁灭性地打击对手著作中所获得的快意,都表明他的性格中存在着施虐因素”。
一些文章,比如在网络上广为转载的《青年马克思新理性自由法思想探析》,几乎把马克思描述为恐怖主义精神的领袖人物,不过,正如文中也提到的,真正造成危害的是对政治思想宗教般的滥用和膜拜。任何一种政治哲学,在某种统治要求的驱使下,可能被再解读并作为宗教信条,这就与马克思本人没有什么关系了。
PS:今天的考场上,我重新把这些东西看了一遍,发现自己对马克思太不厚道了。我们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么一下下,可无论多么高明的人,大多数还是无法超越自己所处的阶段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每个人都是历史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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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7:34:14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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