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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人物《举重若轻,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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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7:2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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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相轻,自古已然。幸好文人里还是君子多,不然整个文坛肯定要闹得乌烟瘴气人仰马翻。同时代人互相鄙视,互相攻击,对于德高望重,已然作古的前辈,往往还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死人跟自己毕竟没有多少利害关系(食尸鬼,打着死人的幌子招摇撞骗者除外),即便有“欲与天公试比高”者,那起码的几分敬仰,还是有的。又常言道只有英雄识英雄,虽然叶兆言无论与书中哪一位人物相比,都显得逊色些。但叶毕竟是名门之后,也像书中的陈寅恪俞平伯一样,“三代英才,这在中国史上极少见”(P126),从叶的眼光看名人,还是颇有可圈可点处。

整本书举重若轻,娓娓道来,给人一种轻松的阅读***,老生常谈,旧事重提,但又让人常常有耳目一新的收获。我觉得,这就是此书的价值所在。

然而正因为过于行云流水,信马由缰,认真读来,感觉问题不少。姑举几处:

1、康有为“不通西文,不解西说,不读西书”(引梁启超《南海康先生传》) 康梁的共同点,都是国学功底深厚,不排斥外国的东西,不仅不排斥,而且拼命吸收。P10 康有为之落伍,应该说和不接受新事物有关。P12 一会拼命吸收外国的东西,一会又不接受新事物,怎么回事?迷糊。 另外,感觉对于康有为,叶个人的情感因素太强烈,扬梁贬康,让读者明显感觉有失偏颇,不甚舒服。

又:P1我对康有为一直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说来可笑,这反感首先来源于一种妒忌,大约自己比较笨,总觉得喜欢自我吹嘘,总有问题。 这句话也很有问题,颇让人费解。

2、P34 曾亲眼目睹过他当时的窘状。 目睹的“目”字即为亲眼,语病。

3、P46 抗战前,教授绝对是个人物,吃香喝辣,生活优裕,可是和日本人一打仗,教授便从神坛上走了下来,为衣食操心,像闻一多,因为穷,竟然靠替人刻图章贴补家用,他当时的润例是“牙章每字一千元,石章每字六百元”。闻一多学美术出身,早年喜欢雕刻,有了这种技艺,因此可以得意洋洋地成为“手工业劳动者”。 落魄这地步,还能“得意洋洋”乎?

4、P87 他(顾颉刚)的国学研究,代表着过去一个世纪的最高学术水准。 敬佩也好,溢美也罢,总之书里叶兆言对人物的推崇随处可见。书里又多是国学大师,叶把每个人都说得深不可测,但说顾颉刚的国学研究,代表着过去一个世纪的最高学术水准,似乎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能让我信服。

5、周瘦鹃对于今天的人来说,恐怕遥远了一些。且不要说今天,就在周瘦鹃即将告别人世的文化大革命初期,很多人就对他已经不了解。 周瘦鹃算得上是这个流派中的大腕人物,今天的文学史还时常提到他。 一会是“遥远”,“不了解”,一会儿又是“时常提到他”,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6 、P98 、P101 所有的周瘦鹃的“鹃”字错印成“鹊”字。

7、P107 俞先生生于上世纪的千禧之年。 显然闹了大笑话。

8、P120 吴芳吉在清贫中英年早世 早世当为早逝

9、P135 一位终身研究东方问题的德国学者。 终身当为终生。

10、P137 李叔同是中国最早画油画的人,第一个画女性裸体画。 我怎么觉得以前的春宫图也是画女性裸体画。

11、P163 当画家能够长寿不稀奇,尤其是当大画家。譬如齐白石,譬如张大千,还有同属于江苏画界的刘海粟,都是到了九十几还不肯走。 不肯走,该当何解?

12、P164 傅抱石的画现在已成收藏的大热门,往通俗里说,他的画如今很值钱。 有点喷饭。

13 、P177张爱玲在大陆有许多读者,尤其是女读者,这些女读者大都是写书的,或者干编辑记者,起码也是文学爱好者,报刊杂志上不可能没有文章来满足她们。 报刊杂志上不可能没有文章来满足她们,这一句,感觉颇别扭。

14 《背影》开头一句是这么写的: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两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两个“我”中起码可删去一个,“余了”二字也能删,汉字习惯中,“已两年”是模糊概念,可以含两年余的意思,或者索性改成“两年多”。 这里颇有咬文嚼字的味道。

另外,个人觉得《荷塘月色》也是不可多得的经典散文,华丽为什么就那么不好呢?华丽和堆砌辞藻能划等号吗?为什么非给中学生看一篇又一篇朴素得掉渣的东西呢?多给中学生看看不同风格的作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中学生在我看来还琢磨不出来也懒得琢磨这些东西。

另外,叶出于本人的喜好,常常“维护”和祖父有私交的前辈,奚落鲁迅的地方感觉不少。

15写吴宓:“吴宓先生的学问用不着多介绍。他的学问足以吓死人,他是中国比较文学的鼻祖。”写陈寅恪:“陈寅恪和吴宓一样,想维护旧文化的精华,在研究成果和学术水平上,要比吴宓出色得多。” 这人跟人的差距咋就怎么大涅?吴宓的学问足以吓死人,那么学术水平要比吴宓出色得多的陈寅恪该吓死鬼啦?

以上只是个人的一孔之见,难免流于浅薄,还望大方之家慷慨斧正。

总的来说,此书瑕不掩瑜,下录几段共赏:

1有人问梁启超信仰什么主义,他想了想,说:“我信仰的是趣味主义。”有人又问他的人生观拿什么做根底,他回答说:“拿趣味做根底。”这种直率通俗的话,康有为绝对不会说。梁启超说自己做事总是津津有味,而且兴会淋漓,在他信奉的词汇里,什么悲观,什么厌世,一概不存在。他曾坦白说,自己所做的事,大多是失败,或者严格地说没有一件不是失败,然而总是可以一边失败,一边继续做,他不仅能从成功中获得乐趣,更能从失败中获得乐趣。人生不仅仅为了成功,他坦言自己生活的每一分钟都是积极的,向上的,因为积极向上,所以活得有滋有味。

2《红楼梦研究》批判拉开了文化人大劫难的序幕,紧挨在一起的是反胡风,然后反右,然后反右倾,一道道的菜连着上,最后是文化大革命。水到渠成,火到猪头烂,文化人一开始都是开客,看着俞先生出洋相,跟着起哄,渐渐看客也开始接二连三地下海,大家都到地狱里去走了一遭。

3八十年代中期,吕先生发现《人民文学》上的错误实在太多,忿忿不平地写信去一一订正,杂志上于是发表了一封短信,一本正经地向吕先生表示谢意,可是这封短短的感谢信,竟然也是错误不断,甚至把吕叔湘的名字也写错了,写成了“吕叔相”。我们全家捧着那期《人民文学》哈哈大笑,因为想像不出吕先生会气成什么模样。

4我猜想许多事,张爱玲都是存心的。她存心要我们为她感到无穷无尽的遗憾,要我们痛苦地去回味她走过的人生。她存心要我们喋喋不休地去争论她为什么放弃了小说,为什么不思如泉涌没完没了地写下去,要我们为许多站得住脚和站不住脚的理由,浪费唾沫和笔墨。她存心要我们哭笑不得,要我们疑惑不解,要我们很快地忘记她,而实际上却永远也不可能把她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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