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老文,新上豆瓣特意挖出来)
春天是不适合读海明威的,就像杰克伦敦和罗曼罗兰的书一定要等到冬天读一样,读海明威最好的季节应该是秋天。在蔬果丰富,鱼肉肥美的时候,读海明威,觉得大自然有多慷慨才能孕育出了这样一个男人。
比起他久负盛名的长篇,我更喜欢他的短篇,很干净很漂亮,就像一道装在白盘子里的羊小排,精致得只到6成饱,刚刚满足又不满足,心里总是抓挠着。
他有个集子叫《a moveable feast》翻成《不固定的圣节》(流动的圣节),是我比较喜欢的。这次从图书馆借来,发现几乎没有变样子(大抵是没有多少人看),扉页上还留着3年前我用铅笔淡淡地做的记号。握着这本薄书,想起当时在书库中手指滑过书脊的时候,天地间像只剩下了我和这本集子。
Moveable feast是海明威旅居巴黎时写下的随笔杂集,当时他和家人生活贫苦艰辛,节衣缩食却甘之如饴。年轻的海明威常常坐在巴黎的咖啡馆,一张纸,一个铅笔头,写上一天。因为贫困,一无所有,才有这种浪漫。
无时无刻伴随他的饥饿感渗透进了他的作品,对于食物的描写是我看过最精彩,最吸引人的部分。
“啤酒很冷冽,非常好喝。油煎土豆很硬,在卤汁里泡过的,橄榄油味道很鲜美。我在土豆上磨了点儿黑胡椒面,把面包在橄榄油里浸湿。喝了一大口啤酒后,我慢慢吃喝起来。油煎土豆吃完后,我又要了一客,加上一客烟熏香肠。这是一种像又粗又大的法兰克福红肠的东西,一劈为两,涂上特别的芥末酱。我用面包把橄榄油和芥末酱一扫而光,慢慢地唊着啤酒,等到啤酒失去凉意,才一饮而尽。”
“我开始吃第二打扁牡蛎,把他们从银盘上铺着的碎冰块中捡出来,在他们上面挤上冰柠檬汁,注意观看他们那柔嫩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棕色蚌唇起了反应,卷缩起来,把粘附在贝壳上的肌肉扯开,把蚌肉叉起,送到嘴里小心咀嚼……”
这就是饥饿的海明威,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饥饿是很好的锻炼”,因为饥饿才有渴望,才有动机,越是寒冷越是饥饿,精神就同冷水里磨出的刀锋一样锐利,人越是一无所有就越是义无反顾。
这就是海明威的巴黎,不是香车美女,不是宫廷盛宴,只有在午后的咖啡馆里对这一张稿纸饥肠辘辘。转眼,海明威在的巴黎已经过去了快60年。现在的巴黎是什么样子,终究要自己去看一看才知道。但是我想象中的巴黎从来不曾有那么华丽,那么动人,也不期待什么邂逅。Pairs应该是墙皮剥落的小酒馆,应该是珠光宝气的老女人在角落里燃着烟,应该是情场失意的男女们的一抹辛酸泪罢了。
我从不认为,华丽,光洁,散发着所谓现代工业文明的地方有多么高贵。寻常巷陌里的生活才是生活,或许肮脏,或许鄙陋,不完美,欠雕饰,甚至让人难堪……但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拒绝他也好,逃避他也好,甚至嫌弃他也好,我们的身上已经烙下了他的痕迹,有的人视作馈赠,就像我们的父母,或许不那么完美,但是因为他,我们才被称作人类;有的人将他视作羞耻,想要摆脱,想要洗刷,想要假装不存在,把一切的错误与荒唐都归结他,想要抛下他,追求自己意淫出来的“完美”,在我看来,这无非是自卑心理作祟的自欺欺人罢了。是什么时候,我们不再会享受不完美,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冷酷地背叛我们的记忆,是什么时候,我们不能从平淡甚至卑微中发掘浪漫。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说:这生活不够美好,但我依然爱他。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7:17:04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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