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冰玉凝,遇阳则消;素雪珠丽,洁不崇朝。膏以朗煎,兰由芳凋。”生死是我们永恒的思索主题。人是有限的,却思索无限的乾坤宇宙、经纬时空,这种形而上学的矛盾总是让人心酸: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生的有限性这个故事,像撩动人思的琴弦,一直藏在人心底某处,间或一些事情足以触动这心弦,让神思远飏。鵩鸟这次成了拨动这琴弦的始作俑者,让贾谊的内心激荡,激荡出灵魂的寻思,寻思着生命的慰藉,慰藉出这篇写于“四月孟夏、庚子日斜”的《鵩鸟赋》。
异物来萃,谶言其度:“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听到自己将去,人人心中不免遽然生出一种危机感,一系列终极问题随之而来:“我活的有价值嘛?我生命的意义在哪里”、“我做过了哪些事,我还有哪些事没做”……如此尔尔。萨特曾说,我们都像是被突然抛到这个世界上的。的确,来到这个世上不是我们的选择,有一种力量给了我们“生”这个选择,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我们终将面对“死”这个既定的结果,没有其他选择,这是所有人的宿命,《圣经》都说“我们都是必死的,如同水泼在地上,不能收回”。明月长终、长江无穷,人于天地为蜉蝣,于沧海为一粟,在无限的世界里是那样渺小,然而人的思索却是同这宇宙一样无限,对于自身存在的探索自然无止无息。《圣经》同样说:“神并不夺取人的性命。” 西方人通过宗教信仰超脱自己,东方人也有自己的哲学。
贾谊说到了“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意思是“我们偶然成为人,有什么值得自怜自爱的呢,纵使终将化为凡世尘土,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持有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投向老庄齐万物、等死生的学说,似乎是明哲之士超脱生之有限的渠道,“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赤壁赋》亦语:“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古希腊也有一个学派叫犬儒学派,他们强调,真正的幸福不是建立在外在环境的优势,真正幸福的人不依赖这些稍纵即逝的东西。
然而到了今天,“犬儒主义”这些名词变成了对人类真诚的轻蔑不信,暗含对别人的痛苦乃至自己的痛苦无动于衷的态度与行为。现代社会给人更多选择、更多空间,与此同时,人也必须承担更大的责任、学习更多的能力才能在社会立命。身处在什么社会在娘胎里就被注定的,社会中的黑暗面让人愤怒,然而愤怒多了之后很多人选择的是“超脱”,因为一个人的愤怒如何像蚍蜉撼大树般击溃这些根深蒂固的丑恶?于是我们习惯于反讽,较诸麻木不仁,仍有道德上的优越感;于是,我们明目张胆、名正言顺地拜金,免于为理想头破血流;于是,我们脚踏实地地做真小人,因为我们既无法做个真君子,又不容于做个伪君子。
这样做的我们,是在践行贾谊那种“达人大观兮,物无不可”、“大人不曲兮,意变齐同”的“超脱”吗?恐怕不是。宗白华把人生观分为乐观、超然观、悲观,其中超然观还包括旷达无为派、超然入世派、消闲派。让我们看看这位大师是怎么说旷达无为派的吧:“趋于寂灭,静坐终日,不屑事事,或兢尚清谈,纵言名理,而不思以学识事功,有裨人世,其人虽于己之德无亏,而缺乏大悲心,于人世责任,有所未尽也。”我读到这段时,不得不佩服宗白华先生对人生观洞悉之深,这篇写于1919年的《说人生观》,却说尽了我们在二十一世纪的心思,让人自省。
贾谊少年倜傥、才调无伦,为国倾心尽力,虽然虽受谗遭贬,未登公卿之位,但“一时谋议略实行”。这也是他积极入世的结果,倘若他遇到挫折就抱着“超然无为”的态度,何人来惠济天下黎生?贾谊、苏轼、范仲淹,他们超然而不遁世,“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进谋世界之福,而同时知罪福皆空,故能永久进行,不因功成而色喜,不为事败而丧志,大勇猛,大无畏,其思想之高尚,精神之坚强,宗旨之正大,行为之稳健,实可为今后世界少年,永以为人生行为之标准也”。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何以解忧?最近一位亲人离逝,读贾谊《鵩鸟赋》后,我浮思翩翩,联想到最近读的书,又观照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生活,所得良多,然苦闷仍不得消,种种现实的矛盾、选择让人揪心、无奈,这就是生活吧。
拿一句话权当自励吧:“要每天每日去开拓生活和自由,然后才能够做自由和生活的享受”。通俗点,“苦苦的追求,甜甜的享受”。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7:07:0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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