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说明一下,我不认识路内,只在豆瓣“关注”出版这书的人,所以这篇评论既非书托,也不是人托。
想起来读搁置的《少年巴比伦》,是因为最近出门比较频繁,在公车上读书虽然有点累,如果遇到一本好书,就会忘记路程长短,更妙的是可以完全屏蔽掉公车上大音量广播加数字电视的夹攻——上海的公车广告业发达得接近恐怖,我早已放弃用随身听来抵挡这些声浪,如果那样做,意味着必须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无异于摧残自己的耳膜。所以还是读书好,读书可以让人“两耳不闻车内事”,精神的力量果然不存在限制。
絮叨到此,说说这书。两趟公车下来,我没等第三次出门,窝在沙发上一口气读完剩下的若干章,读完后感觉空茫。若干年前初读王小波,也是这样的感觉。路内的文字,乍看有点像老王,可能因为“叙述视角”的类似——一样是当年说狠话做傻事的青年,也同样是在多年之后来写充满事件却又空洞无涯的似水流年——但只要定睛细看,两者还是很不同。这是上山下乡和九十年代初工厂生活的不同,换句话说,绝望和希望也是多种多样的,青春固然是一个名词,搁在不同的时代和环境里,便有不同的状态呈现。
也许因为时代的烙印,路内的回望有种安静的恍惚。他笔下的路小路在糖精厂待了八九年,从钳工班到电工班,又在改制洪流里成了三班倒的车间工人。进厂的时候,路小路还揣着去上职工大学的心思,这个算盘很快被现实给砸碎了。他后来在厂里的经历,包括读夜校,都与他本人的想法无关,而是势之所趋。人在那样的环境里上上下下,和化工厂废水里的泡沫没有什么不同,完全是身不由己。现在的年轻人来看这一切,会觉得无法理解,会以为如果一个人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以离开,可以改变。事实上,在十几二十年之前,人的选择并不太多。你可以把砖拍在领导的脑袋上,如路小路曾盘算着为白蓝做的那样,但辞职却不是一个会在人的大脑皮层酝酿的念头。简单地说,因为时代不同。
这本书里有四个年轻姑娘,三个属于过去,一个存在于叙述者路小路的现在。鲜明生动的是工厂岁月里的两个姑娘:白蓝和小噘嘴。前者如其名,后者也如其名。这是两个厉害姑娘,可能因为男性的晚熟,路小路显得少根筋,和她们不在一个层面上。路小路的聪明全没用在实事,不像这些姑娘,她们和所有女性一样,对现实有着天生的敏感性,他稀里糊涂,整个儿一跟着感觉走,在这层糊涂背后,是他的本色或者说个性——“理想之高,不必高到去拯救全人类,理想之低,也不应该低到不想上三班。人可以没追求,但不能因此等而下之,去追些狗屎回来供着。这就是我的底线,我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
够年轻,所以哪怕生活得好似狗屎也有自己的底线,像块火星四溅的煤炭,有光还有热。对自己的这种属性,路小路懵然不自觉。三十岁的路小路回望从前,作为叙述者的他已经没有这份光和热,但底子还在,炭灰不死,余烬悠长,大约就是这种状态。和他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会从这个故事里照见过去的鬼魂,洞穿人心地逼视现在;完全没有此类感触的人则会读到别人的青春,那是些灼灼地仿佛要烧起来的人和事,最后却没有烧起来,而是在九十年代无比缓慢地瓦解成现实的面目。跨入中年的路小路讲完这个故事,你几乎可以听见他点烟的动静。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7:05:3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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