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某个星期五下午,我开始知道哲合忍耶。那是在李老师的课上。老师提到苦行僧式治学的张承志以及他的《心灵史》。"这是哲合忍耶教派的圣经"。从那一刻起,哲合忍耶,这个一向是穆斯林诸多教派中的苏菲主义的一支;这个隐忍、坚强经历了太多磨难,本意"高声颂扬"而后又不可思议般销声匿迹的教派,这个从一开始就"扛了红旗"的教派开始一点点的进入到我的视线,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这偶尔的一瞥却带来了惊鸿般的震撼。我发现这一切太过神秘,一个个克拉麦提(奇迹)就在我的眼前发生。我本以为自己和这神秘的一支绝无任何联系,而实际上我和哲派的关联却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这种宗教的神奇之于心灵的震撼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我想,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根本无法也无须解释。
我对穆斯林一向是崇敬、喜好、并乐于接近的,我很抱歉的这么说,但却肯定这里绝无半点猥琐之意。那些毕恭毕敬的净身仪式,那些千百张口中同诵出来的低吟浅唱般的阿语经文,再加上那些古老的、不容半点改变和质疑的教义本就令人肃然起敬了。而那些戴着小白帽子的孩童的明亮的眼睛和留着圣行的"利毫耶"(腮胡)的慈祥的老者更是让人不能不亲近。大学四年,我有幸居住在我们院的穆斯林宿舍。宿舍的四个舍友中有两个来自宁夏,而我经常和他们同住同吃也就适应了穆斯林的诸多习惯。穆斯林的生活是简单而寡欲的,这让人原本复杂的欲望变得简单。宗教多是教人向善的,这样的信仰给每个信徒的生活增添了几分平静和神圣。
洋是二人中的一个,家在青铜峡。他本就是哲和忍耶教派,这是我和哲派的一次关联。我曾去过他的家,那儿是宁夏平原上的一个宁静村落。去时正值秋收,到处是金灿的黄。洋家的小院儿干净、平和。妈妈和奶奶出来迎接我们,头上罩着白色头巾,正是穆斯林妇女的打扮。不远处即是清真寺,隐隐传来诵经之声,令人沉醉也让人心里产生一种火热的颤抖。那是一种类似于模糊的,神秘的某种东西在心里一点点清晰、凸显的颤抖。
在洋家的时候正赶上斋月,洋不封斋,但奶奶却以最虔诚的方式进行。每日太阳升起,早6点前,吃下一颗红枣,喝下一杯水就进入封斋状态,直到晚上6点后结束,此间不再饮水进食。但正常的劳作却不因此而暂停。信徒们以肉体的寡欲和苦行换取精神的清高与解脱。多少个夜晚,当他们齐聚诵经、思苦行之道时定能想起这宗教的种种辛酸和祖师爷的创道之艰。
关于哲合忍耶的历史,《心灵史》已经做了极其详尽的记载,而我显然对之理解的不够透彻。但请允许我照着我的理解对这段历史继续讲述。我努力把自己重新置于那样的年代,虽然我知道这其中的悲怯对于我这个"外人"来说,想要感同身受实在太难。毛拉马明心因为传新教而被捕,尽遭牢狱之灾。信徒苏四十三、麦力赛等人起义,围困兰州。后马明心于兰州城头遇害,苏四十三战死华林山、麦力赛战死金城关。当年那凄壮的一幕让人不忍再提及。而于我而言,心灵的震撼并非仅仅与信徒们对宗教的虔诚相关。这种心灵的共鸣来自于对追求自由的敬佩,来自于对追求信仰--这种最基本权利的崇敬。
马明心被清军杀害于城楼后,几经辗转最终葬在兰州,墓地被称为东川大拱北。而这也是我和哲合忍耶的再次关联。每年逢马太爷的祭日三月二十七,来自甘肃、宁夏、新疆、云南的哲合忍耶齐聚于此,共同祭奠这个解众生之痛的祖师。此景我未曾亲见,却从一亲历于此的摄影者的文字中用心感受过这样的画面。他写道,低沉的念经声不绝,一个诵经者抬头定见对面人的脸上同样满是泪水。只有熟知哲合忍耶教派历史的人才能体验为何他们有如此的苦难,也唯有他们才能理解今日哲合忍耶为何能有如此的坚忍。
我想,张承志是幸运的,正如他所说,他在偶然之间寻到了哲合忍耶,并把之作为一生的精神支柱。他把这一切记载下来,并把这一切与汉族朋友共享。我想,我亦是足够幸运的。我不能解释这一切巧合。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指引着我写下当时的志愿,是什么力量引着我来到兰州,来到毛拉马明心的拱北,来到穆斯林宿舍遇见洋和钊。我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宗教的神奇。不管怎样,对于我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些就是主的克拉麦提,这已然是一番太过传奇的体验。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6:42:1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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