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太保 戴宗】
正因为有了李大哥处处天真,方才显现出戴宗处处促狭,俗陋,甚至愚笨。虽李大哥状若痴儿,胸中无善恶,无是非,攥着两把大斧只要杀人。但从善者即可为善,这也怪他早生了几百年,不曾用马恩列斯毛武装到自己的每块牙齿,眼看着那么好的一个苗子啊,只好沦为牢役走卒,白白地为匪帮卖命。
有时会想起琵琶亭置酒高会时,弹剑江湖,各抒怀抱,确是人间乐事。纵有江上琵琶的余绪,前来凑趣,这种小资产阶级的做派,无产阶级的两根比煤还黑的手指就把它抹倒了。所以梁山后来出产不了什么歌舞团,我想很多人私下里是不乐意的,所以日也招安,夜也招安,似乎皇帝老儿憋出几声响屁,赶紧什么都有了。
到头来还是一场春梦,只落得荒冢草几堆,渔樵两声闲磕牙。这神行太保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到底是范围天地大不过,挣不脱一个命字。当初点视厅上,掇条凳子坐在前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只是要人例钱。而宋押司的银子,虽是和及时雨一样,动不动就是一遭,却是因人而论,因时而下,有给得出的去处,亦有给不得的去处。
在这里可谓是君子喻以利,小人晓以义。明白这一点,我们就知道先前为什么流行阴谋阳谋,见人时皮笑肉不笑,戳破了就是引蛇出洞。现在的形象工程间或也流行所谓的假大空,盖楼要盖最高,修广场要修最大,摆明了就是吓你一跳。
所谓圣道,王道,还有今天的人道,讲来讲去都是横行霸道。最可怕的是有些人又要因此做文章,终究落在乾坤套里。素不闻宋江哥哥“有一颗金印,重八百斤”,一时间还以为是玩笑话,甚至还认为是戴院长没有套出银子过后的捉弄报复,瞧瞧后面是如何摆布李铁牛就知道了。若是这金印成了真,我想一顶和无产阶级的铁拳同样厉害。
戴院长的神行之术,其实和鲁班老爷的木鸟,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一半,算是那个时候的中国人一些天真的狂想了。在冷兵器之独具闪亮的时代里,梁山之所以无战不胜无坚不摧,和信息的快捷有很大的关系。故戴宗之人可以庸而陋,其独门之技却系梁山事业之重,与吴学究之运筹帷幄,同为梁山上必不可少之人物也,又岂是一清道人装装样画画符所能比拟。
临大事不拘小节,唯才是举。故宋江哥哥身边也少不了不太可爱的“康生同志”。
【铁叫子 乐和】
眉间心上许多事,无从言说。必旧制新裁,慢慢地度成曲儿,唱出来方才好听,还有就是卸得一身轻。有时还需借重别人的嗓子,如东坡居士之《念奴娇·赤壁怀古》,须十数个关西大汉,铜琵琶,铁棹板,一路吼将起来。此情此景,若东坡居士自为之,那也只能“一尊还酹江月”,少了许多慷慨激昂的情致。
还有另一种。用今天的话说,乐和可以称得上梁山机关报《梁山日报》的首席评论员,誉为梁山之喉舌亦无不可也。宋哥哥满心要招安,却又没法好好地给兄弟们通通气,一时里怕触着了兄弟们某些不安定的因素,败败酒兴事小,赶明儿“一个个各去寻趁”,挫动山寨之根本基础事大。当然,这一张黑脸再也不是先前的那张黑脸了,不光是用良金美玉消磨去了脸上金印,同时也美容增白了不少。所以必借着乐和的一番浅吟低唱,探探兄弟们的底。
正道是:百家未曾争鸣,“鸟安”开始发声,今日寄下黑头,掏得一颗红心。即使如鲁师兄所说,满朝文武奸邪,蒙蔽圣聪,却不知道他那件直裰,本来就是黑的。天子固然至圣至明,梁山泊主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黄旗一招展,这颗黑头确是当杀当杀。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当今的大革文化命,这个那个的《十万言书》还是《三十万言书》,和铁牛哥的“招甚鸟安”相比,都是怀着一颗闪亮的红心,多写了几个“忠于”罢了。
至于乐和此辈,即使下了梁山,凭着天生的一副金嗓子,十足的聪明伶俐劲儿,在哪寻趁不了饭吃。如若是在今天,驸马王都尉家中这番“尽老清闲,终老快活”的收煞,也是许多女明星睡来睡去,从木头床一直睡到弹簧床上都梦不到的美事呢。
【鼓上蚤 时迁】
时迁的困境,在今天也好不了多少。
贾樟柯曾就偷儿的尴尬拍过一部叫做《小武》的电影,小勇在小武说他靠走私香烟和出卖小姐赚钱,和“偷儿”一样来路不明时,人家便宽容地用了这套颇具时代特色的制度话语给小武好好地补了一补课:“卖烟不叫走私,那叫贸易。开歌厅也不叫挣歌女的钱,那叫娱乐业。”仔细想想,东溪村上谋劫生辰纲,别人的不义之财,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就干净了;浔阳江上张横张顺二兄弟讹人钱财,自称为“依本分道路”;至于其他谓杀人越货为衣食饭碗;攻占州府为起义运动。不过偷儿的名称,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偷的鸡吃,便要“斩讫报来”,却要为着几根带油的鸡骨头殉葬。故梁山上必杀得人来,杀得很多人来方才是“豪杰的光彩”,男儿何不带吴钩,必卷得十万贯金珠宝贝才是真正本事。所以胆小的愈加胆大,胆大的愈加胆壮,势必非要生出几个举国大贪窃国大盗,方能显现出我泱泱大国,物华天宝。虽然鸡舌头的滋味未必好过鸡骨头,但是很多人喜欢,于是也就叫做品味。
很多人都说:“杀一个人,你就是罪犯;杀十个人,你就是狂人;杀一百个人,你就是恶魔;杀一千个人,你就是英雄;杀一万个人,你就是圣人;杀十万个人,你就成神了。”相同的版本还有“骗一个人是运气,骗一群人是技艺”之类的话,看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不一定都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上来的,也只有在特定的地位和独具的权力下才能使然。我不知道梁山上日后是否会给时迁同学正名,不过徐府盗甲,火烧翠云楼这样的故事中,到底是需要偷儿的。很多地下工作者后来都这样干过,所以时迁同学最终得绞肠痧死了。
记得今年夏天,在重庆被小偷把什么东西都偷走了,还有我一张过期的身份证。那个下午我坐在阳光下等一个人,比什么都快乐。
【金毛犬 段景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用在段景住身上,看来是没有错的。
看起来像是一个国际友人,实际上好像是第五纵队。两番因为马,导出两次曾头市之役,一次送了一个死晁盖,一次得了一匹活宝马。有时我很是佩服圣叹先生独具的慧眼和过人的才智,对于他做的一些手脚如“独恶宋江”却又是不以为然的,就如鲁迅先生所说的,“凡事彻底是好的,而透底就不见得高明。”历史上时不时也会遇上一些类似的难题,有时未必是因一匹马开始,未必是因一匹马结束。月黑风高,烛影斧声,许多接班人的问题就搞定了。
宋太祖的“好做,好做”,也就是晁天王的“贤弟保重”,再就是后来的“你办事,我放心”。我终于明白,宋江见了段景住时不由心中暗喜,或许就是因为这匹照夜玉狮子马,大金的王子坐过,我又为何不能坐呢?段景住的马匹经中,宋公明的声威日益兴隆,反而映衬出晁天王的前景之如何黯淡。
而梁山之百八人聚义终于皇甫识马,石碣之末却又是一盗马的段景住。我们也早已听腻了“唐尧虞舜夏禹三代”的老套故事,或许马在这里的动人传说,能给我们不少启迪。
【白日鼠 白胜】
阅《水浒传》至“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一段,不觉物我浑然两忘,没有虞姬,没有霸王,没有九里山,只有顺风吹动的乌江水,传来阵阵酒香。“笑憨蝴蝶,总贪迷醉梦乡中”,唯听得那汉子道:“好酒。”
阅《水浒传》又至“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一段时,心里只有农夫,只有蒸蒸的烈日,只有枯焦的禾苗。许多煮沸的岩浆,带着天地鸿蒙时一种最最原始的生命力,将要从皴裂的泥地里炸出来。只见那些汉子道:“倒了,倒了。”
这两只歌谣,妙在二者都不粘不滞,却不曾有一丝丝酒气,这汉子也不是那汉子,一在濛濛初冬天气,一在炎炎夏日之际。生辰纲之掠取,梁山之创业,唯白胜之绝妙表演,最为重要。不过多谋之吴用初出茅庐,也有智不料及的地方,其事计划进程,多有纰漏,至于黄泥岗之事发,尚在东溪村饮酒高乐,一朝得手,便被这十万贯金珠宝贝压昏了头脑。就下一步来说,依然还是一个漏心船,无底洞!又何苦单单归咎于白胜小兄弟,那也是几顿吃打过后,府尹连诓带诈给鼓捣出来的。
梁山之排后兄弟,为犬,为鼠,为跳蚤,都是平日常见之物。故在作者的文心独运下,一笔笔活灵活现,也更亲切。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6:25:0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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