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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鴨與野鴨的投幣式置物櫃《家鸭的信仰、野鸭的惩戒以及投币式置物柜里的神祗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05:5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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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异的开端

从时序上说,这似乎是《奥杜邦的祈祷》的前传,记得《奥杜邦的祈祷》中那个主角“我”去到荻岛之前,同样交待过刚经历了一场书店内《广辞苑》的劫案吗?

《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分三年前的“过去”与“现在”两个部分描述,而现在的部分就围绕这场离奇的抢书案展开。

《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这是伊坂幸太郎的第五部长篇。

主角椎名,是一名来到仙台求学的大一生,第一天晚上出于礼貌对邻居的拜访就遭受意外,怪异的邻居河崎居然要求他协助去打劫一家书店中的一本《广辞苑》。语不惊人死不休,伊坂的当家招牌。无怪乎椎名发出“没有敢打劫书店的觉悟,就不要去邻居家拜访。”

好,我们应该承认,口耳相传中的《鸭与鸭》早就吊起了书迷的胃口的两大法宝,一是该书莫名其妙的书名,二就是该作开始这一无厘头事件蕴含的动机。

某一些延续

角色设置

伊坂幸太郎的作品和很多知名电影导演一样,喜欢在自己互不相关的作品中反复引用或复制自己其他作品中的话语、思想、角色性格、甚或某一个特殊意义的事项。所以,在伊坂作品中的角色其实可以粗略的分为几大类别,这些角色个性并不复杂、并不细腻,在现实生活中那样的人物大概一个也不会存在,在在如同卡通作品中的角色,概念化、抽象化,某些细部被放得很大,某些细部被无限缩小甚至忽略,这些角色似乎是一个符号、一种代表了伊坂思想的标示、一幕幕荒诞不经的戏剧中可以用正角反角路人甲乙丙丁来对号入座的角色编号。

所以,和伊坂的其他作品一样,《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的主要角色设置,一如往昔——阳光、正义、嫉恶如仇、意志坚决、爱好和平、怪话连篇、保护动物、哲学、幽默、以及爱听的巴布.狄伦的音乐。

构架特色

在《Lush Life》中,作者根据不同当事人的角度在一桩事件中所处的位置不同,几线分头并述,同时用一种不处在同一时刻点的描述方式切割后重新整合,带给读者一种极端的不舒服与不顺畅的感觉,同时,这种感觉又是奇妙的。当我们牺牲了一大堆脑细胞整理出事件的全貌的时候,很少有人不会发出人生原来是这样的感叹。有人说“我闭上眼睛,世界就不存在了”“我死的那天,世界跟着毁灭了”,《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中河崎绝对不相信自己不曾亲眼目睹的事,眼睛看到的才是真实。但是,我们能看到多少呢?能看清多少呢?

也许正是此刻和你擦肩而过的某一张陌生面孔,你正意兴阑珊得连打量他一眼的兴致都所在缺缺,而这张面孔,也许正要去炸毁一所学校,打劫一家银行,又或者他的行动结果连锁生出一连串事件,最后直接改变了你这一生今后的走向,也许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但这样的可能性一旦存在,你有机会读到神的剧本,对于那张面孔,你是否 还会麻木不仁?

不由得又想到伊坂的第一部长篇《奥杜邦的祈祷》,那个离奇的稻草人被谋杀事件中,每一个看似没有逻辑因果的章落,到最后居然是环环相扣,每一章落都是一张多米诺骨牌。《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在结构上虽然没有《Lush Life》这么复杂,也没有《奥杜邦的祈祷》这样精巧,但是依然延续了这种“大世界观”。椎名说以为自己是主角,却感觉到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根本是一个配角,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延续下来的一个结果。

赖声川的话剧《暗恋.桃花源》中江滨柳说:“在那样的大时代中,人都显得特别小。”小护士问他那么像现在的小时代又如何?他说“在这样的小时代,人就显得更小了。”

就像“一中各表”的意义一样,世界在同一时刻只有一个,可是到了每一个人眼中,却幻化为无数个。

好吧,不较真了,世界于我们的意义大概不是他本身是什么样子,而是他给我们什么样子,让我们活得下去或者活不下去。而我们,对于世界的意义,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只是一种延续。

奇幻小说作家厄休拉在《黑暗的左手》中写到:“黑暗的左手是光明。那里没有始也没有终,始就是终。”

其实椎名的出现,既是小说中三年前事件的延续,也是小说中现在的开始,或许也是下一部小说的开始。

过去的意义:

我想说,作为一个人,看到伊坂的作品,首先的感觉是兴奋与喜悦,他的作品肆无忌惮得将正义塞给读者。而作为一个中国人,只会觉得丢人。我们这个时代,也许可以出很多个乙一一样的作家,但是没有一个伊坂幸太郎那样的站出来。就好像《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直面对于残虐动物者的痛恨,我不记得国内有哪个作家曾去触碰这样的体裁。

很多时候,国人说国情,说中国与别国之不同,意甚怅茫。我承认,我们的体制是有诸多限制,仅就推理小说创作而言,犯罪的、社会派的、黑暗系的、冷硬的大概很多都会在出版审查的问题作品之列,逼迫着所有的原创推理写手要想在大陆出版其作品,就只得往诡计类与解谜窄窄的一条道上挤。然而有的时候是不是我们自己限制了我们不能作一些有担当的选择?

《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中的琴美就像伊坂的其他作品中感人的年轻人像发光的剑一样刺向对罪恶和不道德沉默的人群像哈维尔说的”我们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同时反过来每个人又都是加害者”成为受害者的时候我们希冀旁人不要沉默可是当他人受害时我们往往同样沉默成为了加害者的帮凶.“可说的就不应沉默”,也许,我们会像椎名一样面对色情狂时怯懦,也许会一度像河崎和丽子一样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同样也可以是琴美或者被琴美感染到的多吉、河崎、丽子和椎名不是吗?

有时候,硬着头皮走出第一步,说出第一句,兴许就有意想不到多的支持者赶上来,不是吗?

未来的希望

和伊坂其他的作品相比,《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过去”篇的结尾多少有点感伤,琴美死了,河崎自杀了,最有魅力的角色的消失使人不快,但作品本身却没有枯萎下去,在“现在”篇里,尽管我们也失去了多吉,但我们已经看到有人延续着一种希望,让那个作品开头时在公车上像恶势力低头的椎名在现在篇的尾声处具备某种坚定信念的可能性,如果说椎名就是《奥杜邦的祈祷》中到荻岛上揭示稻草人隐喻的那个青年的化身,那么一种微弱的却消弭不了的善待循环便延续了下去。就像转世重生一样。

家鸭的信仰

野鸭的惩戒

以及投币式置物柜里的神祗

家鸭,在书中指代定居于日本的外国人。

野鸭,指的是日本人。

作品中的多吉来自不丹,一个很小的国家。

似乎伊坂在以往的作品中很少这样横插一杠的加入一个力度不是很足的副主题。

确实,粗粗看来,把多吉换成一个日本人,也对故事的总体走向影响不大。这个副主题似乎可有可无——日本人和在日本的外国人的关系。

不过,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借多吉所来自不丹——一个虔诚信仰佛教,相信轮回转世的小国,来突出冷漠的逐利国度的问题所在——没有信仰。

没有信仰,或者失去了信仰,我觉得非但是在日本,在中国更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中国的善男信女和作品中伊坂所说的信仰在日本的问题差不多,大家都要看到眼前的即得的回报才能相信神的存在,否則,信仰就失去功用,这样的信仰注定是一种功利化的信仰。来生有没有尚在未知之数,律己慎行所为何哉?

当然,伊坂用佛教轮回论转世来阐述善恶有报,甚至结局处琴美死前的“知未来”也未尝不可,佛教国家也多以这种方式来感化人心,增加敬畏感。

但是,我还有一层自己的对于信仰的理解,信仰,必须是你看不到,或者知无神亦需立的。

一种超验主义的观点。我相信信仰的必须性,从功用的角度看,提供了一种叫做敬畏心的东西,中国这样的国家,政党也曾想将某种主义树立成一种约束人心的信仰,但是这种信仰早已崩坏了,不但是假话无人相信,更在于信仰不应该是以约束规范人内心的方式出现的。

此后,政党将信仰转移到个人经济与物质的富足上,当信仰指向经济与物质的富足,就有一点像求神拜佛渴求安泰平安多福多贵,是带有功利色彩的相信与崇拜,他非但不会让这个世界和谐,反而将世界应有的和平相处安然恬静完全打破摧毁。

一种值得推崇的信仰模式来源于去相信大千世界内隐含的一种神秘的准则,一种也许不是哪一种神址赐福救难的低级信仰标准,而是即使看不到,即使不知道他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也要像英国的虚君立宪制度那样树立起一尊象征意义的神,由他来告知自己需敬畏,需感恩,需行善与宽恕。哪怕这神在你所知范畴内不能赐给你任何实际的许诺,哪怕都没有来世轮回,可是也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神秘的意义,你做什么,他就看到什么。

当然,这样的信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虚无缥缈,太难以实践,太理想国了。

但是,我只相信,多几个人有这样的信仰,或者多几个人有拥有这样信仰的企盼,世界便比现在好得多。

在一部呼唤信仰的小说里,伊坂碰到了自己的一个思维矛盾,对于恶的惩戒的正当性,与信仰世界里不可替神行使惩罚之责,佛教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基督教说“爱你的仇人如你的邻人”,那么一向对于恶不留情面的伊坂,在他二分法的善恶明确定义的作品里,又如何处理呢?似乎一直含糊不清得讨巧,记得吗,《奥杜邦的祈祷》中樱在不可杀人的小岛上的开火,因为是“你踩到了”这个急智的伏笔,而不是一场冒渎神明的审判与定罪,《重力小丑》呢?春弑杀亲身父亲时,则用了“非亲非故的,别摆出一副为人父的样子了!”而之前和养父之间的感情,DNA的真正意义,在在为这最后的一棒做了铺垫,我们感觉不到道德上的有悖伦常,彻彻底底得被伊坂说服了,只能去为春的选择感动。

但是,这一次,虽然穷凶恶极,但到底江尻罪不至死啊,虽然伊坂口口声声说“法律就是正确的吗?”但是置法律于不顾尚不待言,既然有了信仰的主题,动用私刑的惩戒就首先碰到了和信仰相抵触的正当性上的矛盾。

所以,机智的伊坂幸太郎君又耍了次滑头,我们看到了把神锁到投币式置物柜的狡猾,我们看到了一场交托于神判断的天葬,在信念与信仰之间,伊坂让多吉做了可以做的两全,

对于我们偶尔的狡猾,神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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