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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诗的阐释《为落雪覆盖而走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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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5:3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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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德林诗的阐释》是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大师海德格尔对浪漫主义诗人荷尔德林的几篇作品的深度阐释的合集,一般而言读者不是将它当作诗歌评论来接受,虽然它们是极好的诗歌评论,颇有英美新批评的那种文本细读的特色,而是将它们作为海德格尔哲学思想表述的哲学文本,连海德格尔也在增订第四版的前言中这么写,事实上这两句放是第四版的全部前言:“本书的一系列阐释无意于成为文学史研究论文和美学论文。这些阐释乃出自一种思的必然性。”诗·言·思曾是海德格尔思想的一个组成部分。

但我仍然愿意将这本书作为诗歌评论来接受,这也是今年我从东荡子处要走这本书的原因,我一度曾想专为东荡子写一本论著,但此事尚未提到我的工作日程上。

为何海德格尔要选择荷尔德林作为阐释的对象呢?不是有更多比他优秀比他更有影响力的诗人吗?比如荷马、但丁、歌德……海德格尔有他的道理:诗人须思入由“存在之澄明”规定的处所,而荷尔德林的“诗”就亲密地居于这一处所中,他的诗歌诗意地思了存在之真理,这是同时代的其他诗人都无法与之相比的,荷尔德林诗蕴含着诗的规定性而特别地诗化了诗的本质。也因此荷尔德林成为“诗人之诗人”。

荷尔德林是一个感受到神之存在,并籍由他之言说泄露了天机的诗人。在人类诗歌史上,诗歌写作经过三个大阶段,第一阶段是“命名阶段”,在此阶段诗歌即命名,命名即诗歌,最原初纯净的语言就是诗歌,诗人是神一般的给万物、世界的命名者,这个阶段以各民族的史诗与中国的《诗经》为最高峰,它的余波延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第二阶段是“诗言道阶段”,《圣经》是一种诗言道、中国自唐以后也是诗言道,荷尔德林真是典型的诗言道,表现在西方诗歌中,理论就是:诗人是介于神与世人之间的使者,不是人在写诗,而是诗在召唤人,在借诗人之口流泄。现代主义之前与严格古典之后的写作,属于这个阶段。第三阶段是我们所处的现阶段,“承担阶段”。神已经退场,命名早就成为过去式,现在谁还在写命名类型的诗或企图诗言道,就不是一个活在现代的人,博尔赫斯认为一个作家不能活在过去,不能努力成为一个古典作家(在严格意义上也不可能)。诗人必然要进入当下,但我们的当下不是再次命名的时机,也不是诗言道的时机,我们要做的是承担这个时代,以诗歌的方式进入时代并揭露它的秘密、体现出承担它的勇气,不管这是一个什么样糟糕的时代。因为诗人已从命名之神的黄金时代经过天使代言的白银时代,堕入了必须承担之黑铁时代,诗人成了天堂落入地狱的某种命运,历史的发展正是这样。

所以在这个时代,写作命名式的诗是无效的——这正是绝大多数诗人写作失败的主要原因;写作荷尔德林式的诗也是危险的——这是海子们自杀的诗歌原因(荷尔德林是海子最喜欢的诗人)。作为一个诗人,必须在今天表现出承担时代与生活的勇气、并在这种承担中体现出新的美学法则与诗歌技艺。

对荷尔德林诗的阐释,让海德格尔建构了自己的哲学体系,这是海德格尔的需要,而不是荷尔德林的必然,而我们的写作,不是等待哲学家在数百年之后再来阐释,而是写作本身就阐释了一种全新的、面向未来的哲学——这才是一个诗歌大师的意义之所在。

“这并非稀罕之事

犹如那晚餐时分

鸣响的钟

为落雪覆盖而走了调”

荷尔德林在《哥伦布》中如是写道,海德格尔引用它,以为自己开脱:“也许任何对这些诗歌的阐释都脱不了一场钟上的降雪。”而我在这里引用它,则是想表述这样的思想:如果时代的降雪覆盖了诗歌之钟,那么,钟因此表现出来的“走调”,才是它有意义的、诚实的那部分声音。

真正的诗歌就是走调钟声背后那穿越时间落雪与空间之远的清亮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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