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古诗十九首释》手稿(国家图书馆古籍馆特藏名家手稿)《弦歌不辍》

新文学名家晚岁以国故谋稻粱者，闻一多，朱自

清，陈梦家，胡适之诸辈是也。余中学时知有诗

人之闻一多而不知有阐释经籍之闻家骅，余大一

知有诗人之陈梦家，而不知有研究三代甲骨金石

彝器之陈梦家。自《中华活页文选》连载朱自清

经典常谈后，始知写背影匆匆绿荷塘月色之人亦

尝读古人书，后而方知不食周粟之朱竟以课释诗

为业。彼辈得大名，以有所谓新文学者。新文学

之所以立足者，在打倒旧文学。而彼新文学名家

者，竟以旧文学为生计，区区实在于心紊乱。尝

以气节论之，深为不齿焉。然彼辈虽曰不精通旧

学可矣，然亦非如今人之懵然不知旧文学为何物

者。彼辈虽鄙弃旧文学，而毕竟也或以旧学开蒙，

或尝读得懂旧文学。即如陈独秀，郁达夫，其旧

体诗亦间有佳者。是以知新旧之文学非如参商之

不两立者。而今几乎是旧文学割断了的时代，彼

辈见过、学过些旧文学，也写新文学。于旧于新

或可曰亲炙者也。即以此书而论，虽曰朱自清欲

表其得意处在与古人迥异处，然其亦有古人之读

诗之心在焉。人皆知其以男女之思释涉江采芙蓉，

而不知其亦读韩诗毛诗楚辞章句广雅说文。是以

知旧学之不得不讲，而叹今人之弃之殊为可惜也。

前几年见影印钱钟书手批宋诗纪事，讶其印制之

精美，而朱自清此手稿印本，于彼不遑多让。彩

印可见稿纸之帘纹，即稿中贴条下之墨迹亦隐然

可见，而墨色浓淡墨丁晕染自不待言。朱笔勾画

似为编辑所加，以其有新五号老五号，两栏，空

两格之类语也。而稿纸破损之处，作者多有避让，

乃本来如此，非后世损之，是以知彼时物力之艰

而弦歌之不辍也。装订处锈迹斑斑亦铁订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