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投入绘画以来,言语便渐渐少了起来。上课,下课,画画。没有太多需要说的。话不多,字自然就更少了。有时候上MSN看到一排排人头闪烁,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索性就关了。以前看到有人说,写作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觉得其实不然。写出来的文章,还是要贴出来,给别人阅读,评论,总之是有人看,好像才算是完整。画画就不同,画完了放一边,过几天看看,修改,然后再放一边。或者给老师看看,便可以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过程。之前看房龙写的《伦勃朗传》,画起来是争分夺秒的,因为每天太阳很快就会落山。想想天才都如此,我这一个凡人,节省一些说话的时间,即便杯水车薪,但也是好的吧。
《跟塞斯学素描》,是很早之前就买了的。那时并不知道塞斯何人,只是在三联书店里偶然翻到,被那种细腻流畅的笔触吸引,便随手买了下来。直到现在,竟然都还带在身边,每每翻起,都会有新的领悟。
其实,起了那个画画的想头,大概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吧。彼时在广州,印象中嘈杂轰隆,白天常被客户骂得狗血,晚上借psp消愁。有天加班至深夜,看到邮箱里还有漫漫五六十封未读邮件,泪水涟涟映照满天星辰。那日回家手抄起《悲剧的诞生》,想不然就画画好了,生活或许还有得拯救。一天与师姐散步东山口,见有间画室,便进去报了名。
于是每个周末开始了三个小时的油画课。说是油画课,不过是摆了几个水果静物,自己画去。老师偶尔过来,说说这里深一点,那里小一点,然后便又进屋,许久不出来。油画虽好,但材料最难掌控,我稀里糊涂,常常画的混浊一片,却不知是何原因。老师只说,多练习吧,便开始热心为我张罗购买材料。对于老师,我总是尊敬信任,便依他购买材料。不过念及自己初学,又要经常拎着材料上课写生,还是买小量的好。不想他拿来的全为最大号颜料,其重无比,自然也奇贵无比。还有他一自制画箱,非常粗糙,他很自豪地告诉我,这是他招牌专利,美院的学生都和他买。近三百人民币的一小画箱,里面那个画板却常常卡住,拿不出来。后来在美国画具店看到很精致的木箱子,也不过十七美元。我那些充满泪水的可怜工资,便流水一般地离我而去了。而我,还是画着黑不秋秋的可怕苹果,拖着铅球一样的颜料。然后,老师又一次从我身上发现商机,试图把偏远的房子租给我这个外省人。我连学费都来不及计较,就仓皇逃离了。
我竟然连苹果的颜色都不知道。我想我一定是个笨蛋。
后来搬家,那些昂贵的颜料让我心痛不已,只好背着他们离开广州,然后又背着他们远渡重洋。常常有人对我的颜料size惊叹不已。因为有些颜料会经常用到,便买大些的,有些颜料不常用,小号装也就够了。只有我背着清一色的巨大颜料,呆头呆脑。不过当我重拾画笔,竟可以画明亮的风景了。自己都感到有些惊奇。后来想想,那些在黑乎乎的苹果和明丽风景之间的种种,大多都可以在塞斯的书中找到答案吧。
有一个很喜欢的当代画家Thomas 说画家一般有三个阶段。第一个是画我知,第二阶段是画我看,第三个阶段是画我想。画我知是一个孩童的阶段,因为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画出我们心中的概念。这在塞斯的书中,称为概念画法。书中大量的篇幅,都在以作者丰富的经验讲述如何摈弃既有的概念,而画出我们眼前看到的真实。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量子学派说,我们是观测不到这个世界的。但我们却总以为我们看到的是真实。而绘画者要做的,便是消除概念与经验,“以连续的,一点一滴的描绘来表现瞬息来临的全部感觉。”,用线条和颜色阐释空间,联系和节奏。这是魔法,叫人着迷。
对于儿童画,毕加索曾说,我曾经试图画的像米开朗基罗,但现在,我只想像儿童一样思考。这大概是毕加索已经完全掌握了写实之后,对于情感表达的进一步需求吧。这种需求就好似一种回归。塞斯在书中致力于写实教学,而对于绘画第三阶段的探讨,就只有零星几笔。但对于我这般初学者而言,则是非常之实用的。
书里有一个章节,叫做“培养心灵之眼”。这是一个很精妙的比喻。佛教里说“开天眼”或许也是同样的一种体验。色粉课老师,是个叫做锑德的老太太。年逾古稀,从背影上看,却是一付小男孩的模样。第一次看她画画,流畅,迅速,准确。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比例是这样,原来明暗是这样,原来颜色对比是这样。后来又看到Balkwill的大海,才知道原来海水里有那样美丽的粉红色。渐渐地,我也可以看到了。看到天空中的绿,看到湖水中的橙,看到柠檬中的蓝,看到百合中的红。
世上大抵很难有比这更加快乐的事情了吧。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4:51:41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本文链接: http://www.w2mh.com/show/20624.html